彭芺上了车轿，全然换了副自在神情，她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悠悠说道：“说到底这出身可远不止出处这么简单，言谈举止和素养是骨子里就带来的，你瞧瞧那红袖同香玉一对比，真真儿是相形见绌。”

“可不是嘛！那红袖单看着倒也是个美人儿！可同大家闺秀站在一处比起来那可就上不了台面了。只是可惜了香玉小姐，明明出身好，可以嫁个好人家儿，建昌伯这个禽兽，玷污人家清白，毁了她一辈子。幸而小姐心肠好，特意让萧疏留意她这才救下了她的性命，否则一尸两命，人间惨剧。”萧月说道。

“生在这个时代的女子本就是一种不幸，她们一生都在为他人而活。年幼时为了讨父母喜爱，为了博得师傅认可，长大一些为了一技傍身，成人后为了贤良淑德好名声，为了家族利益，成婚后便是为了夫君，为了孩子。明明自己遇到危险受了凌辱却无处分辨声讨，你死了便能有个贞烈的好名声，若是被他人知晓了那就是恬不知耻，给家族蒙羞。没有人会同情你，怜悯你，你面临的只有无尽的谴责，他们用所谓的道德来绑架你，炙烤你。明明读着圣贤的书，却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口诛笔伐，步步紧逼，不死不休。可笑的是，如今我也好像开始渐渐理解甚至适应这个时代的的所有不公和不幸。”彭芺感慨万千，她掀起车轿的窗帘望着那轮孤月有些出神。直到簌簌的冷风灌进袖口，手臂被冻得冰凉，整个身子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才将手伸回，冷不丁瞧见萧月手中捂着什么东西。“手里什么玩意儿？”

萧月的手不禁来回摩挲了一下，“奥！这是怀瑾给的，真搞不懂一个大男人还活的这么精细，不对，他也不是个男人，瞧那白嫩劲儿，蒙着面还以为是个小娘子呢！不过也没有那么高的小娘子，说来也怪，这太监还真是鲜少有这么高的。我听说他是自幼进宫被咔嚓的，小姐您说他那里···会不会二次发育？”聊着聊着这话题就有些跑偏了，彭芺撇着嘴，皱着眉，“你不对劲！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小姐您瞎说什么呢！我···我怎么可能看上他，他可是个太监，您又拿我取乐。”萧月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捂着脸说道。

彭芺突然间回过神来，那个红袖怎的今日也来凑热闹。还有今日自己同益王提起看热闹之事，他眼中没有一丝惊讶，就好像一早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红袖！”

“小姐说什么？”

“叫萧疏去查查这个红袖！”

“是。”

益王还在侯府和寿宁侯推心置腹推杯换盏。

“殿下今日亲自前来为老朽贺寿，老朽不胜感激！”寿宁侯举起金镶玉的酒杯，神色泰然。

益王举杯，“侯爷客气了！侯爷是本王未来的岳丈，小婿前来为岳丈贺寿乃情理之中。承蒙陛下天恩，侯爷不弃，得此良缘，该是本王不胜感激才是。此杯酒，小婿敬岳丈，恭祝岳丈仙椿日月，两度阳春。”

“殿下人中龙凤，小女能得殿下青睐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小女自幼被娇惯，性情有些任性，若日后有不周不到之处，还望殿下能够海涵。”寿宁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接着寿宁伯和建昌伯也向未来小舅子敬酒，看起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景象。寿宁侯还引荐了一些自己的门生和朝中的一些友人，上至内阁，六部，下至督察院锦衣卫。今日这寿宴还真是来的值。

怀瑾回到席间，益王瞟了一眼，开始佯装醉意上头，“诸位~本王醉了，酒量不佳让诸位见笑了。本王要先行一步了，诸位继续，改日本王再设宴相邀。”他摇摇晃晃起身，怀瑾一把扶住他，连声向寿宁侯和席上宾客道别。

直到上了马车才挺直了腰板，恢复正常模样，向怀瑾询问道“可有探到什么？”

“书房有人看守，无法近身。不过今日这出戏倒是热闹的紧，一个红袖还不够，又来个什么江南姑娘，那姑娘已怀着身孕六七个月了，千里迢迢来奔赴建昌伯。听那姑娘话里的意思是建昌伯用了强，后来脚底抹油人溜了。姑娘因着怕名节受损就没声张，可没成想后来竟有了身孕，家中容不下她，便将人赶出家门。幸而靠着当初建昌伯落下的绦环，才寻到这侯府来。真真儿是可惜了，瞧着那姑娘像是个读过书的，样貌虽然称不上绝色，但是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怀瑾摇摇头叹道。

“大家闺秀！倘若你是出身名门的闺秀，受了凌辱会如何做？”益王捂了捂披在身上的大氅。

“那肯定是鱼死网破啊！杀了那个禽兽然后再自尽。”怀瑾用手比出砍人的手势。可转念又一想，是啊！连我都知道受辱无法苟活，更何况是出身名门的闺秀。

“你说那女子是江南姑娘？”益王撩起袖子手捻着扳指。

“没错！那姑娘说是在秦淮夜游时二人偶遇的，听口音也该是南京人。”

“你去查查她的来历，今日那姑娘来的巧。”

“殿下！您现在这个神情同彭家小姐当时看热闹的时候如出一辙，你们二人有时连说话语气都一样。唉~不对，话说回来今儿这事儿是有些巧了。我瞧着彭家小姐看热闹的时候神色淡定的很，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好像都在意料之中似的。”

“你都能想到的事，只怕她现在也该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殿下的意思是，那姑娘是彭家小姐安排的！”怀瑾这才恍然大悟，“那今日你们二人是不谋而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