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格一行赶到聚居地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在烈风中晃动着的瞭望架。
这个用临时搭建的木头架子随时有可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不要把时间浪费到没搭起来的房子上,把人集中到有木头加固的大毡房!”
牦鹿跃过零零星星刚建起来的几个栅栏,艾希莉娅朝正在聚居地里维持秩序的职业者喊道。
尤格从牦鹿背上跃下,对艾希莉娅道:
“我没什么事,让弱一些的职业者不要留在外面,跟普通人一起进毡房,这场风来的很突然不像是大型暴风雪,先坚持过去再说。”
艾希莉娅点点头说了句小心,带着沃恩一起去安排人了。
聚居地的选址在丘陵背风坡,可以帮忙挡住些暴风,而且白噬期间的大暴风雪前都会提前刮点小风,这次的风来的突然,一般是不会持续太久的小型暴风雪。
虽说如此,尤格脸上还是带着忧虑。
遗民是游牧民族,寻常年间冬季白噬不会蔓延到整个北荒,他们会提前迁徙避开暴风雪,居住的毡房设计以能快速拆解搬运为主。
木头和野兽毛皮搭成的尖顶帐篷型屋子虽然能保暖,但抗暴风能力可以说几乎没有。
艾希莉娅已经提前安排在聚居地较大的毡房外围钉上粗壮的圆木加固,但还没全部完工。
没想到刚开始准备就会遇到暴风。
猛兽怒吼般的风啸声响起,以尤格的现在的力量属性,都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
转头看去,只见一顶刚搭了一半用来堆放杂物的毡房像是被无形巨人的手扯开。
兽皮瞬间飞上天空消失在雪幕中,里面的杂物和搭建毡房的木头像被熊孩子一脚踢飞的积木,四散滚落在雪地里。
尤格瞳孔一缩,猛然冲了出去。
倒塌的毡房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露了出来,遗民小女孩扶着一个浑身包裹着麻布的老妇人,愣愣看着被风吹起后,向地面落下的巨大木箱。
正想把老妇人推开,女孩忽然看到一个人挡在了她们身前。
身躯猛然跃起,尤格将无名之剑的剑身立起,像用拍子般朝空中落下的木箱拍了过去。
碎裂的木块被狂风裹挟,朝着远方飞去。
身子轻盈落下,双脚轻轻一点,尤格稳稳站在了地上,转过身就看到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一手扶着旁边老妇人的腰,另一只手抱着个包在麻布里,看上去像柴火似的暗褐色杂粮面包。
两人身后一个比刚才倒塌的毡房稍大一些毡房在风中摇摇欲坠,看起来这一老一小刚从里面出来。
“她已经尽全力保护你们了,快去大一点的毡房吧,她快坚持不住了。”
尤格话音落下,被狂风撕扯的毡房再也坚持不住,内部支撑的木质骨架一根根断裂,在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中倒在了地上。
女孩木然转过头,愣愣看着倒在地上的毡房,眼眶慢慢湿润,眼神渐渐变得朦胧。
“等风雪过去,我帮你再建起来。”尤格摸了摸女孩乱糟糟的棕色头发,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到时候我们把她建结实一点。”
女孩眨眨眼,那些泪水就仿佛要溢出,却又被坚强地忍住。
“嗯!”袖子在眼睛上用力抹了一把,女孩重重点头:“谢谢您救了我和奶奶,圣子冕下!”
咳!
女孩的奶奶忽然重重咳嗽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下,似乎在承受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奶奶!”
房子倒塌都能忍住不哭的小女孩惊慌地叫了起来,面包掉在地上,两只手抱住了老人的腰。
双肩微微耸动,老妇人喘息了几声,艰难地咽了咽吐沫。
“圣子冕下,给您添麻烦了。”
向尤格致谢后,老妇人艰难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轻声安慰着小女孩。
“翠翠,奶奶没事,奶奶不是说要看你长大吗?”
尤格眉头微皱,老人被衣物盖住的脖颈上隐隐可以看见一些严重溃烂的冻疮,皲裂的皮肤向外渗着体液。
左臂上包裹着干净的麻布,但是刚才咳嗽过后,却可以看到麻布下微微渗出的红色血迹。
翠翠紧闭着双眼死死抱着老妇人,身躯止不住颤抖,耳边却忽然传来摆脱束缚般的畅快喘息。
睁开眼睛,翠翠看到尤格手上缠绕着灿金色的温暖光芒,映照在奶奶的身上。
奶奶脸上带着从被魔兽咬伤又生出冻疮后从未有过的舒爽神情,像是再感受不到身上的病痛了一般。
向老妇人的脖颈处看去,尤格发现她的冻疮已经化解了不少,只要多施展几次晨曦之抚,相信就可以彻底治愈。
持续回复状态生效,虽然尤格停止了技能,老人依然感觉身子暖洋洋的像泡在温泉中。
回过神来的老妇人立刻朝尤格跪下去,看到奶奶状态一下好了很多,翠翠也反应过来是圣子治疗了奶奶,流着泪跟着跪了下去。
尤格一手一个扶住二人:“我们先去安全的毡房,你奶奶要去暖和的地方休养。”
翠翠连忙站起来,奶奶身上还有冻疮,不能呆在这。
眼见风越来越大,聚居地里白茫茫的一片,视线所及尽是雪幕和飞在天上的杂物,尤格转过身示意老妇人到他背上来,老人却向后退了一步。
“冕下,您身份尊贵,这些东西会污了您的身子,让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老妇人紧了紧裹着自己的麻布,努力遮住身上的冻疮。
“是觉得我身上太脏了吗?”
指了指满是血污的圣子袍,尤格见老人和翠翠一脸焦急生怕他误会的样子,笑着摇摇头。
“在广场上的时候,你们说愿意相信我对吗?”
“这是我对相信的回应。”
翠翠和老妇人同时愣住了,怔怔看着尤格。
大家那时呼喊着相信圣子,更多是因为他们已经走投无路,几乎别无选择。
此时再听尤格说这句话,却感到一股异样的情绪缭绕在心间,嘴唇微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相比教廷宣扬秩序无所不能的圣和高天之上的威光。
尤格谦卑、温和和慈善的美,与曦日般照耀在她们身上的灿金色圣光,更让人内心悸动。
背上不再拒绝的老妇人,尤格一只手抱起翠翠,消失在风雪的白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