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覆衡对于她的处境完全不知情，只觉得对方变化很大。
林宝仪身材很高，自己都需要微微抬起头看她的眼睛，修为与仪态也远超自己，从来都是稳重靠谱、冷冽中带着些许压迫感的前辈形象。
刚才呆呆地看着自己，随口询问一句就一惊一乍，红霞上脸。
这还是原来那个英姿飒爽、冷艳如霜的林宝仪吗？
他隐隐感觉，对方有些事情瞒着自己。
“我们去章阳泽内里看看。”
李覆衡说起正事，两人神色都凝重起来。
刚才的人骨蛟龙给他们印象极深，不可有丝毫懈怠。
“嗯。”
青光一闪，李覆衡祭出青舟。
“你御使这个能飞遁多久？”
“飞遁法宝消耗不多，我可以维持半日左右，然后就需要调息了。”
这原本就是林宝仪的趁手法宝，底细十分清楚。
李覆衡沉吟一会，他之前用这个赶路时，一个时辰就要停下，两人轮换，应该能维持大半日的时间。
“好，我们出发。”
青舟腾空而起，往章阳泽深处驶去。
片刻后，他们身处章阳大泽上方，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水域。
越远离岸边，乌云越黑，风越大，浪越高。
还在下午就如同黑夜一般，遮天蔽日，宛如末世。
豆大的雨滴落在青舟上，被一股无形力量分开，偏转到一边。
两人就在风雨中看着下方。
这里是青外湖，和青里湖隔着一条大堤。
相较于人为分隔的青里湖，青外湖是章阳泽天生的湖泊之一，面积是前者的七倍，边界是几个断断续续的小岛。
外面就是千里水泽。
他们此刻就在其中一个岛屿上方。
脚下，一些零散的骨头被冲到沙滩上，大都是人骨。
除此之外，还有泡烂的皮肤、肌腱和脏腑零散分布，活像个屠宰场。
似乎有某些东西曾在此大快朵颐。
“下去看看。”
青舟落地，两人行走在沙滩上，**刺鼻的味道钻入鼻孔，十分不好受。
这些肢体并无规律，好像只是被冲上岸的。
几番搜寻无果，李覆衡忽然想起自己腹中天还有一条人鱼。
张嘴一吐，人鱼落在沙滩上，活力不减当时，依旧在奋力扑腾着。
化成鱼鳍的手掌不停拍打、抓握。
一只人眼盯着李覆衡，毫无生机。
这人鱼和瘵鬼、地魁差别很大，不只是形体，连意识都比不上地魁。
先前那个从人鱼变回来的普通人，也是像这般没有一点自我意识，彻底只剩下本能。
李覆衡触摸上人鱼的皮肤。
【当前身患：血吸虫病，正在吸收炼化中】
【已炼化11%】
吸收疾病时，他忽然感到有些疲倦。
虽然十分轻微，但身具鼠疫的他尤为明显。
心火正在被压制。
心统帅思虑神识，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
当时身患败血鼠疫之后，神志极度兴奋，开始变得混乱，这是心火旺盛的结果。
而血吸虫病在于肾脏精气极端增长，而水克火，心火自然遭到克制。
病发时，肾中水似乎直接浇灭心火，让身体只剩下本能，所以他才会感到疲倦。
【已炼化14%】
随着炼化程度提高，倦意越来越明显，印证了刚刚的想法。
看来这个病也完全拖不得。
到了中期之后最好一气呵成，直接炼化。
这时，人鱼的病气还未吸收完毕，扑腾的力度忽然开始加大。
李覆衡放开手，后退两步。
“这是……”
人鱼并不是胡乱扑腾，原本无神的眼睛死死盯住某个方向。
好像被什么吸引了？
李覆衡手放在腰间，几支金针飞出，扎在人鱼身上。
然后他将其托起，往水里猛地一掷。
“扑通”
人鱼入水，宛如重获新生，迅速调整身躯朝前方游去。
“我们快跟上！”
青舟离地，飞到林宝仪身边，待其上船后，迅速跟着金针方位遁去。
人鱼拼命向前游动，青舟乘风破浪跟随，偶尔碰到一道巨浪飞起来，还得回到水面三尺左右。
若是人鱼下潜，金针离太远就无法有效控制。
跟随一刻，他们已经出了青外湖，来到章阳泽内某处。
“李郎中，看！”
林宝仪神识更为广些，明显发觉到前方有些异样。
李覆衡抬起青舟，从高处向前望去，眉头骤然紧锁。
正前方，是一个方圆三十多丈的大漩涡。
脚下的人鱼到了漩涡附近，似乎本能地十分兴奋，不断跃出水面。
待到进入漩涡之内，开始顺着漩涡游动，完全不知疲倦。
李覆衡两人也来到漩涡上方。
如此大的漩涡，无数大浪拍打在一起，溅起雪白的水花泡沫，铺天盖地的轰鸣声钻进耳房。
没有去过大海深处的人，很难想象水能有这样惊天动地的力量。
“不止一条！”
林宝怡往下方一指，漩涡浅水处，依稀能看到一些人鱼在游动，偶尔翻出水面，露出凸起的脊骨。
中间好像有什么东西。
李覆衡往漩涡中心望去，那里深不见底，水流极快。
有一条人鱼离中心越来越近，竟然被撕扯得皮开肉绽，若不是骨骼强韧，就要完全散架了。
“刚才师尊用芥子宝袋给了我一颗避水法珠，可以避水三丈，先用这件法宝探查一番。”
此时，林宝仪手中翻出一枚深蓝色的法珠，上面刻着繁复的法阵，古朴厚重。
李覆衡对这些不太了解，只是依她所说点头。
真元鼓动，注入法珠，内里忽然变得通透，开始闪出亮光。
随后从手中激射出去，向漩涡中心下坠。
一点晶莹蓝光，落入中心的黑暗中，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吞没。
可是，法珠接近水面后，水竟然如同猪油遇到烙铁般直接化开，被顶在三丈之外。
水下的东西瞬间一目了然。
“这是……”
随着法珠深入，内里的东西逐渐显露出来。
正中间，无数皮肉骨骼围着一具龙形尸骸旋转。
一条鱼卷到其中，落在其上，开始再度发生异变。
几条人鱼的骨头，一节一节拼在一起，脊椎骨全部保留，身躯十分修长。
相比之下，四肢反而显得短小。
头部也是由三个人鱼头骨异变而成，无数手指、手臂结合在一起。
人骨蛟。
还是诞生的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