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越见卿第一次用篆文的力量对敌,准确说是,借。
单凭在脑子里想,根本发挥不了多少力量,也就借些皮毛。
即使只是借,他也感受到不可思议的改变,自己身体竟然变得虚幻飘渺,只要是雾气覆盖的范围,似乎哪里都能去得。
越见卿没有回答,小姑娘看起来也并不担心飘来的雾,只是微微一笑,突然鼓起两腮作吹气状。
“噗!雾妖倘是被吹散,就会死哦。”
一阵大风随着她的话语出现,灰雾顿时被吹得七零八落,越见卿心头一紧,莫名有寒意上涌。
他感到自己的身躯正在飞快地变“薄”,准确说是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感,与之同时发生的是,神智也开始散失,仿佛正应了小姑娘的话。
雾妖被吹散,就会死。
可是,我并非雾妖啊!
越见卿念头也逐渐稀薄起来,混沌游这道篆文按道理来讲不应该有如此严重的缺憾,毕竟是上古时期趋于神灵的存在留下的痕迹。
如果雾气能被轻易吹散,或者说只是把人变成了什么雾妖,从格位上就不匹配。
除非……除非她能把人变成雾妖,扭曲我的篆文!
夫子讲过,除了篆师,这世间还有别的力量,图腾和咒术,篆需要用特殊的笔写,咒术自然是用嘴来说!
所以她才能轻易地压制自己“想”出来的篆文,因为一个是堂而皇之地用,一个只是借,当然打不过了!
越见卿随即想到自己身体里的另一种力量,自从破开八面阵后,他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恢复。”
冷淡的声音就像天山流淌的雪水,澄澈却透着刺骨寒意。
被大风吹散的灰雾就像时光倒流般,唰地收回聚拢,直到重新凝聚成人形。
越见卿喉头钝痛不已,仿佛生吞了铁毛刷,嘴里泛起浓烈的腥味,令他眼圈都有些胀红。
为何他用咒言代价如此严重,而那小姑娘似乎很轻松?
“你也是,族人?”鹅黄衣裙的少女再次发出惊呼,从桃树一跃而下,“能逆转我的咒,你是皇族?!”
不等他答话,她突然发出一声欢快大笑,“多少年了,你们终于肯以身犯险了?终于有族人进来陪我……你要带走老祖宗吗?”
她说得莫名其妙,越见卿忍不住皱眉环视四周,寻找她嘴里的“老祖宗”。
“别找啦!”她从怀里摸出一颗核桃大小的雪白骷髅头,“它在这呢!”
少女一步一步靠近他,神神秘秘地道,“这可是个好东西,有了它,你就能没有代价地使用咒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再也不用紧闭着嘴,生怕伤到自己和别人了!”
她低下头,问骷髅道,“是不是呀?老祖宗?”
“你加持过的咒,寻常族人根本无法破解,也就只有皇族血脉能让你认同。唉……可惜呀。”
越见卿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
少女微笑着举起头颅,“你要死在这里陪我了。”
话刚出口,只见天空陡然降下一道狂雷,直挺挺朝越见卿脑袋劈上去!
后者当机立断,再次默念了混沌游,身影化雾,借着雷电的冲击迅速飘远。
不是越见卿不想张口念出篆文,而是他境界未到,仅仅是出现这个念头,心中就自然而然生出窒息之意,想必念出篆文的代价,远超自己想象。
“你逃不掉的。”少女浅叹,满脸怜惜地抚摸骷髅头。
原地顿时生出一股龙卷风,将灰雾尽数卷携其中,正是应验了她的话!
究竟是何等神物,如此强大!
越见卿不得不现出原身,却见天空再次劈落闪电,紫红色电柱足有水桶粗细,半空中飞舞的桃花瓣只沾上一丝边,转瞬就灼为尘埃。
眼见自己头发受雷电影响,根根倒立,雷柱直指眉心,越见卿心念急转,怒喝道,“天空无云,何来雷电!”
如同对簿公堂,呵斥宵小,这狂雷似被发现的窃贼一般,哧溜一下便没了踪影。
越见卿当即松了口气,嗓子只是感觉更加干痒了些,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是第一次见到使用咒的人,梁夫子家也没有讲述咒言如何修炼的藏书,虽然能勉强使用这样的力量,但却不知其中细节。
幸亏有此女做以示范,让他推知两条重要线索。
一是咒言越短,效果越强,代价越大。反之咒言越长,代价越小,且也能达到相同效果。
这女的每次下咒,都显得废话很多,实则应该是习惯性行为。
咒师的力量与生俱来,那么他们从小就会在长辈指引下学习和使用,减轻和避免代价是显而易见的重点。
一个咒师的习惯也能体现咒术的规律,那就是细节越多,言词越长,代价越小。
至于咒言短,效果和代价强的推论,是通过自己用咒发现的。
二是咒言需要因果。
有因果的咒可以连续使用,没猜错的话,刚刚一见面,那女的就给自己下了一个咒,称自己是雾妖。
她用的是猜测语气,所以咒力不强,但为下一步做好了准备,于是她许下一个因果,雾妖被吹散会死。
且不说有没有这种生灵存在,倘若真有一种名为雾妖的东西,风一吹散就死,恐怕在刚诞生的时期就灭绝了。
但就是这么个荒谬因果,确实差点让他当场被吹死。
直到少女拿出她那“老祖宗”,才避免了这些限制。
所以越见卿就冒着被自己咒言抽干的风险,当场尝试了一个因果。
众所周知,有云才生雷,有雷则有电,天空无云,又怎会有雷电呢?
果然咒言应验,代价也不怎么大,就是嗓子里好像裂开几道口,总有血腥液体流下,每次吞咽都宛如刀割。
他可是圆满根基的完美洗髓体魄,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就已经快变成哑巴了!
另一边少女则是愣住了,她完全没见过有人会这样解咒。
桃苒以往见过的咒师都是循规蹈矩,按祖宗之法唱念,生怕自己能力不足被抽干血骨,或者言不达意,咒力反噬。
就算是皇族,也只能按古法来施咒,不能胡言乱语。
只有自己拿到了族中供奉的至宝,才可以随心所欲地说话,即使是毫无章法的言词,也能达到她心念所想的效果。
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咒是没有对应解法,对敌的咒师往往因为无解而死。
所以这厮,怎么肯定他的咒能解自己的咒?怎么就不怕反噬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