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见卿这边震惊，诸大夫那头失笑。
果然还是个孩子，再怎么有超人之姿，也终究有没见识过的东西。
“他找到的第一步是对的，越是对，考验就越难，不知道要多久破去。”韩秉文仔细盯着阵象，“晋山兄可有教过他破阵？”
“不曾。那样太刻意了。”梁夫子摇头，“心榜第一甲第一名足以让三大王朝宗派对他开放大门，其他隐宗也好，绝派也罢，都只会把他当宝贝供起来。篆文方面平庸些，方便韬光养晦。”
矮个老儿摇头，插嘴道：“未必如你所愿。”
梁晋山挺直脊背，正待讲出自己如此安排的妙处，却又听见一阵哗然声浪！
水幕上半张疤脸的孩子再一次盘膝坐下，只是瞬间便睁开眼睛，从容起身，踏前一步。
半息，他已经解开第一层阵！
“离谱！当真离谱！”赵德方腾地跳起，左手下意识拍在青岗木案上，后者应声而断，梁韩二人同时抬袖挡住飞来木屑，无比熟练。
“再去找张史官，查查当年八面阵破阵最快的记录！”
王太监擦着脑门汗水放走一只雪白鹰隼，转过身就着急地差人干活，他边上一群史官正撅着屁股翻找旧录，狼狈不堪。
皇帝一个眼神，他们这些奴才都得跑断腿。
“找着了！”一个儒士捧着书卷奔来，“三千年前安云飞，八面阵第九层破阵最快，两息！”
王太监当即抓来另一只雪鸢，写下字条，将其放飞。
大鸢长翅一展，很快落到帝台围栏，由侍卫取出脚上信筒里的字条，呈予皇帝。
帝王台匆匆上下人影，如同繁忙的虫蚁，孤座上沉默的君王缓缓坐正身板。
方才越见卿被逐出阵后，很快就推测出大概原因。
金阶幻境是以自己曾经的记忆编织而成，所以细节和情绪都无可挑剔。
他在刚刚的幻境里也仔细观察了周围，同样有着极其真实的细节。包括写字老者的笔势，和对自己表现的反馈，都真实到不可思议。
越见卿有九成把握，这层幻境来自某个人的记忆，而且还因为此人境界极高，使之蕴含了记忆中人物本身的灵性。
也就是说，这段记忆里的老者，几乎等同于活人！
如此，破阵之法就大有深究之处。首先破阵绝不是击败老者，因为参加选拔的没有人能做到。其次篆师天赋看悟性，应该是要领悟什么要诀。最后老者是具备攻击性的，要破阵就要观察更多细节，观察就得先活下来。
所以结论是，从老者所写字画或者写字画的方式中领悟要诀，躲过他的攻击，应该就能破阵。
毕竟，八岁的孩子再怎么厉害，也就是拳脚功夫能提升些许，根本碰不着道与灵的边缘，活下来就算过关了。
若是初见此阵的孩童或许很难勘破，但越见卿前世就根骨极佳，悟性奇绝，加上记忆复苏，就算从未见过此间界的力量，对他来说也是触类旁通，一点就透。
想到这，他立即就进入幻境尝试，甫一见到老头，越见卿就猛地掀起木桌，同时脑袋往下趴。
只听得脑后嗤地细响掠过，来不及看看有什么后果，越见卿又见着了试炼大殿！
但是这次，他发现自己站在蒲团前，已经可以进入下一圈了！
破阵了？这么简单？不过第一层简单似乎也正常……毕竟都是小孩子，能意识到这一点不跟老头死磕就不错了。
众目睽睽之下，越见卿转过身再次坐上蒲团，然而他的目的并非只是过关。
因为幻境里的自己，手里也捏着一支笔！躲开攻击可不一定要笔，此物很可能是关窍。
“他！他这是做什么？”赵德方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一把抓住梁夫子的衣领，“惜时如金你没有教过他吗？！这等破阵速度足以冲击灵榜排名了！不可自误啊！”
“慌什么慌什么！”韩秉文一副看土包的样子，“这小子悟性你还看不出来吗？八面阵两次就破第一层，用时半息！阵中五行大道才是根本，就算破阵再快，能和悟道想比？”
“不错……”梁晋山被勒得咳了两声，“二百年前夏氏子石，用了两个时辰破阵堪称千年最慢，但悟道其四，直接杀入灵榜第四十九名，你忘了？”
越见卿赤脚踩着温凉的厚竹片，眉眼低垂，保持沉思的状态，故意不去看老者。
两次入阵，以他的敏慧早就发现自己代入的人物是在思索什么，处于悟道的状态，一旦自己打破状态出现异样，老者就会动手击杀，不，应该说是教训自己。
因为他给自己的感受里没有杀意，反倒像在指点后辈。只是因为自己修为太低，所以才变成了击杀。
轻轻拈着那杆瘦笔，越见卿放开心神如同一只贪嗅的小犬，仔细感受心中即将消散的思索意味，和老者提笔间衣袖舞动带来的“势”。
西方……白……
越见卿脑海突兀地出现几个字眼，让他心中一喜，这是代入之人所留残念。
而老者行文间，衣袖挥动锐气逼人，一共写了四个字。
越见卿不着急抬头看，因为稍有动作心中的意蕴就会消散，导致老者认为自己走神，等不到看见字就会被“揍”到击杀了。
西方属金，对应五色为白，老者行文的锐利感正好符合两点，说明他是在写一道和金诀有关的灵篆！
灵篆是篆师沟通天地灵气的桥梁，不光是写，单是念，甚至是想，都会汇集奇异的力量，发挥超凡作用。
西方，锐利，金气，白色……灵篆存在成千上万年，早已衍生出数不清的篆文，然而传说根基仅有五道始篆。
篆文越长指向越明确，力量发挥越细致复杂，篆文越短指向越广泛，基础始篆据说最短，每道都只有四个字。
老者所写应该就是对应五行之金的基础原始篆文，来教训自己这个“子孙后辈”，使之悟道。
可惜光是看见篆文都会受到灵气冲击，稍有不慎就会心脉破裂而死，没有突破【临】境前，他都接触不到篆书，无从得知内容。
但在幻境里，似乎影响不到自身……换句话说，就是可以在幻境提前习得原始篆文！
这才应该是大名鼎鼎的九尺天宫应有的神效，才值得天下学子前赴后继，争得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