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还请您多描述下细节。”
狭小的房间里，四名仿生人警卫将自己团团包围，而它们的队长正坐在自己面前。
“怎么了吗？博士，您刚刚在愣神。”
警卫队长面无表情的用带着关怀的语气问道。
“不，没什么。”
博士摇了摇头，又喃喃的说道：
“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但仿生人对声音的捕捉十分敏锐，它们立刻就回答了博士：
“人鱼们会接受检查，确认无异样后会放回研究所，毕竟博士您喜欢它们。”
警卫队长的话并没有让博士感到安心，尤其是最后一句，那证明鸿昌已经知道自己对那些个体的感情了。
“博士，我们希望您描述更多细节，那家伙释放的声波损坏了所有的监控。”
说着，警卫队长朝一边的队员挥挥手，贴心为博士提供了监控在损坏前拍下的照片。
那是一张侧身像，但生物的头部却是紧紧盯着摄像头，它知道监控的用处。
尽管博士与这只生物有过算是和睦的近距离接触，但它的样貌比起人鱼确实差远了。
——蛇一样的长尾和酷似人类的上半身，尾巴末端有鱼鳍，但在地面上行动时鱼鳍是收起来的，浑身覆盖着鳞片，腋下生有鳃，眼睛没有眼皮。
像小蓝那样的人鱼，尾巴并不是很长，鱼鳍也不会收起来，虽可以两栖，但重心是水。
而照片里的怪物则是拥有完全适应地面的形态，蛇一样的长尾比小蓝她们行进的更快。
在变成这个样子之前，她是小橙，一只有着橙色鳞片的、可怜的人鱼。
努力调整好心态，博士才回忆起那令人悲痛的经历。
——
小蓝依偎在博士肩头抽泣了好一阵才渐渐回过神来，此时她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了。
“抱歉博士，我…”
小蓝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自愿脱离了博士的怀抱
“没事，你做的够多了。”
“告诉我大致方向吧。”
博士慈祥的摸摸小蓝的头，用轻柔的语气说道。
“应该还在通讯室附近，我们趁她发疯时才逃到了离门口近的地方，她也没追过来。”
恢复心态的小蓝斗胆回忆起经过，同时也向博士投去了依依不舍的目光。
“博士，您该不会是要……”
博士坚定的眼神没能让小蓝把话说完，博士让小绿和小黄跟着小蓝，然后又对小蓝嘱托：
“你们去休息室，锁好门窗，除了我其他一律不给开门。”
小蓝也不好再说什么，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也多少了解一点博士的神情。
现在这个坚定无比的情况下，她是说不动博士的。
“明白了，您要小心，博士。”
“博士，安全，回来。”
“她很可怜，但请不要过于在意。”
小蓝她们纷纷向博士告别，然后走另一边前往休息室去了。
博士也小心谨慎的踏上了前往通讯室的路。
研究所并不是特别大，就算博士是走一步看一步，他也在不三分钟的时间里看到了通讯室的大门。
“呜……呜呜…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语速很快的哀求声传入博士的耳朵，那橙色鳞片的人鱼就跪在通讯室前不断磕头。
“那就是小橙？”
博士想起小蓝为她起的名字。
距离通讯室越来越近了，小橙也警觉的听到了脚步声，迅速回头查看来者。
“来了…来了！快救救我！”
小橙的脸十分憔悴，眼睛因为持续哭泣而红肿的厉害，青色的血管在稚嫩皮肤上可怖的凸显出来。
“小…橙？”
博士尝试呼唤她的名字。
“不！别提那个名字，祂也会知道的，祂也会知道的！”
憔悴的小橙突然痛苦的抱住头部，用沙哑又颤抖的声音念叨着祷告：
“伟大…的海之神祇！我会…信奉…您，请您放过我吧…”
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人鱼，博士心痛不已，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海之神祇……这就是所谓的与神对话吗？
“小橙，来这里。”
博士朝眼前的人鱼伸出手，尽力压制着内心想怒骂林鸿昌的情绪。
小橙哆哆嗦嗦的缓缓抬起头，看着博士充满怜悯的眼神，她哭喊着向后退去。
“别这样，别这样，祂会诅咒你的。”
但好像那所谓的海之神祇在刻意玩弄她一样，小橙的身体突然就不受控制了。
“快躲开，快躲开！”
小橙大声呼喊着，可博士却站在原地，任由不受控制的小橙将他扑倒在地上。
“把祂从脑子里赶出去！”
博士顺势抱着浑身发抖的小橙，对着她的耳朵说起铿锵有力的话语。
“诶？”
小橙愣住了，尽管还在止不住的颤抖，但她的语气似乎恢复了正常。
“您一定是小蓝说的博士吧，没人会像您这样温柔的。”
小橙无法控制四肢，只能在博士耳边留下温暖的吐息。
她好像在抵制神祇的控制，也因此受到了惩罚——她的耳朵正不断渗出血液。
“快离开这里，我就快不是我了，那神祇是通过蹂躏和折磨来挑选信徒的。”
小橙每说一句话，惩罚就加深一次，现在她藏在皮肤里的血管都已经爆掉了。
“我听得到汹涌澎湃的海浪声，也听的到祂的呢喃。”
从扑倒博士的那一刻起，小橙就一直用手捂着博士的嘴。那只手也在抵抗神祇的入侵。
“祂在听您的声音，我……呃…唔…”
小橙的眼睛里也渗出了血液，不可见的神祇正肆意的折磨她。
“我就快不是我了，杀了我，博士。”
小橙用最后的力量挣开博士的怀抱，疯也似的跑进了通讯室内。
博士还想追过去，但大门被小橙从内部锁死，透过门上的玻璃，博士看到用来锁门的密码锁亮起了紧急封锁灯光。
——那是只有受到破坏时才会启动的功能。
小橙的身体正发生异变。
——她橙色的绚丽鳞片褪化为灰青色，原本没有鳞片的正面生长出了灰色的软鳞，娇小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
那是博士从未见过的景象，原本稚嫩可爱的脸蛋变成了类似深海鱼的丑陋模样。
巨大的假眼和恐怖的外颚，更加粗壮的手臂和更长的尾巴，背上生出和鱼鳍类似的两排棘刺。
若不是尾巴上还残留着几缕橙色鳞片，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怪物是小橙。
“小橙！”
博士拍打着大门，他以为这只是疾病，是可以治愈的。
对，这只是某种…皮肤病，她一定还是小橙，神祇只是胡话，她只是生病了。
博士从未如此欺骗过自己，眼前的怪物拼命撞击着大门，尖利的爪子也在持续抓挠中给玻璃留下了一道道划痕。
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放弃希望的呢？
当那几缕不怎么显眼的鲜艳色彩，在时间的流逝中被灰蒙蒙的锐利鳞片所取代……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吧。
他拨通了林鸿昌的电话，绝望的告知他四号个体变成了怪物。
在那之后，仿生人警卫就持枪冲进了研究所，原本他们还想活捉，但因为怪物攻击性太强，最终还是击毙了。
剩余的人鱼们被强行带走检查，而他则被带到这里。
“博士，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警卫队长用食指扣了扣桌子。
“嗯。”
博士从思绪中回过神，微微点了点头，将所有自己看到的情况都告诉了队长，只不过刻意掩盖了他给人鱼起名字这件事。
“好的，感谢您的配合，您可以离开了。”
队长关闭了手臂上的录音按钮，然后朝门口打着手势。
站在门口的队员“哗啦”一声拉开了沉重的铁门。
博士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起身离开了。
“老郑，听说研究所出事了？”
刚走出警卫室，早已候在门口学姐就焦急的上前询问。
“没事，就是点意外。”
博士没有选择停下脚步，而是快速的跟学姐解释情况，然后头也不回的奔向研究所。
“不知道鸿昌会做些什么，如果小橙那个样子就是与神沟通的后果…”
他心中犯着嘀咕，也不禁对小橙口中“以蹂躏和折磨来挑选信徒”的海之神祇产生了好奇。
“那是个怎样的神祇？也许我该去图书室看一看，纸质的资料远比电子要更古老。”
在即将抵达秘密电梯时，博士转了个弯，径直走向了那收藏了诸多书籍的知识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