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灯火通明,摆着一桌又一桌的菜肴,几乎所有的调查队成员都在这里。
周舒桐望着面前眼花缭乱的各种食品,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
但碍于大队长的威严,她强忍着想放开手脚大快朵颐的冲动,装作很平静的样子。
老张倒是看出了她蹩脚的演技,毕竟活了那么多年。
“大队长,你就铆劲儿吃吧,别装了。”
老张小声的对周舒桐略带调侃的说道。
这让周舒桐打了个寒颤,到底是老员工,骗的了那帮队员,但瞒不过老张这个老东西。
“今天看到的都给我忘掉。”
周舒桐头也不回的咬着牙说道。
“放心啦。”
听着老张轻松的语气,她这才放下架子,脸上露出了少女应有的欢快表情。
“好好吃,比那些方便食品强多了。”
周舒桐身上没有了一往严肃的气息,变成了城里常见的、活力四溢的可爱少女。
望着不顾形象吃的满嘴流油的大队长,老张也仿佛看到了自家女儿一样。
“可爱啊…”
老张忍不住笑了。
“嗯?老张,你这家伙不会是想把这个当做我的把柄吧!”
听到老张笑声的周舒桐警觉的从食物堆里抬起了头,嘴里还不忘嚼着食物。
“嚯,我怎么没想到还可以这样。”
老张眯起了眼睛,对眼前的女孩开着玩笑。
“我告诉你…”
周舒桐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又接着说道:
“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说罢,她便又回头吃了起来。
“哈哈哈…”
老张开心的笑着,转头又观察起了周围。
村民们也都和队员们有说有笑的,那些大妈大爷好像有说不完的故事似的。
几个负责上菜的大婶趁空闲的功夫,还跳起了被她们改过的祭祀舞蹈。
一切都热热闹闹的,要是生活一直都是这样就好了。不过,这里似乎…
正当他感叹的时候,大队长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在桌子上胡乱摸着。
“水,老张,给我点水。”
周舒桐一边拍着自己的脖子下方,一边抓起老张跟前的杯子就要往嘴里送。
“诶诶诶!”
“大队长那是酒!”
回过神来的老张赶忙拦下了快撒出来的酒杯,并将倒好水的杯子塞到了周舒桐的手里。
“呼——”
“总算舒畅了。”
“就到此为止吧,我吃饱了。”
周舒桐放下空水杯,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大队长,你不觉得这儿有些奇怪吗?”
老张小声问道。
“是有些奇怪,既然靠海,这怎么没海带呢?”
周舒桐指着桌上的菜肴说道。
“不是这个,是人。”
老张连连否认,又凑近周舒桐的耳朵说道。
“人?”
周舒桐观察起四周来,不一会儿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村子里的青壮年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在这儿的全是老年人。”
周舒桐擦着嘴,犀利的眼神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处角落。
“有什么事情是老年人干不了的吗?”
她问老张。
“也许是祭祀要用?”
“我听村支书说这是最后一次祭祀,可能要办的宏大一点。”
老张回忆着村支书的话。
“什么祭祀要用的上全村的青壮年?我问问那些老人。”
周舒桐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刚要张口就被老张给拽了下去。
“干嘛?这样更快啊。”
周舒桐没好气的质问道。
“说不定村子在干些见不得人的事,老人是他们的眼线。”
老张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不会吧。”
周舒桐显然无法相信这个有些离谱的猜想。
“救命啊!有…有怪…呜啊!”
一名浑身是血的警察拖着一条废腿跑进了广场。
还没来的及把话说完,就被一根飞来的长枪刺倒在了地上,当场一命呜呼。
“全员二级警备状态!”
周舒桐的喊声让所有的队员立刻停止了吃饭,掏出随身的电流枪形成一个包围圈,将老人们都护在里面。
周舒桐带着老张前去检查尸体,这才发现广场的外面已经被迷雾所笼罩。
“这是…鱼叉?”
老张拔出刺在尸体后脑勺上的长矛,疑惑的看着奇怪质地的矛头。
“这是…珊瑚的?和那遗迹里的一样。”
周舒桐立刻就认了出来。
“但是,是谁投掷的?为什么要杀警察?”
老张转过头,像是在问周舒桐,也像是在问那些老人们。
“他们跟着村支书一并到来,应该也被认为是罪人。”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婆婆开口说道。
“罪人?”
老张很不解。
“是指向海之神供奉纸人的罪人。”
老婆婆又接着回答到。
“警察局在什么方向?”
周舒桐拿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电灯,向人群问道。
“出了广场往东一直走就是。”
一位老大爷说道。
“老张你和队员在这里待命,我去看看。”
周舒桐打开枪的保险,朝着迷雾走去。
“随时联系,大队长。”
老张知道劝说是没有用的,大队长是个倔脾气。
在灯光的照耀下,周舒桐一路小跑,直到看见蓝白相间的瓷砖。
“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她用合金制的枪托砸开了门外的锁,警惕的一步步走进了警察局内。
“如果是怪物做的话,那这怪物也太聪明了。”
望着地上被砸的粉碎的监视器,她喃喃的说道。
“电力被切断了?”
她一连按了好几下电灯开关,但墙上的灯泡始终没有反应。
无奈,她只得继续向警察局屋内探索。
一推开门,强烈的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她用机械眼扫描着屋内,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扭曲。
“什么样的人能干出这样的事?”
她十分震惊,凶手的手段残忍无比,屋里的各个角落都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尸体。
“这是…”
她在警察局后门发现了一摊奇怪的粘液,闻上去很腥,像是生鱼肉的味道。
打开门,她发现后面的围墙被破出了一个大洞,洞的后方是一条隐蔽的丛林小路。
“这一路上全是那种粘液?”
周舒桐确信这是凶手的痕迹,她先打开了通讯器与老张联络。
“老张,我发现凶手痕迹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迷雾之中没有动静,我们很安全,警局怎么样?”
“无一生还。”
通讯那头的老张沉默了。
“你们依旧待命,我跟着痕迹走。”
周舒桐再次说明了指令,然后就挂掉了通讯。
“好了,现在该让我看看幕后黑手了。”
周舒桐摩拳擦掌,小心翼翼的走进了丛林之中。
风吹草动,丛林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奔跑,似乎是惧怕光亮,祂们只敢在周围行动。
走了没多长时间,周舒桐就看到了透过树叶照射进来的月光,似乎到了尽头。
她从树丛里钻出,发现这里是一处山崖,位于村子的后方,一个老头正跪拜在崖边。
“大爷,你在干…什么?”
她走上前刚想问话,就被老头脸上的鱼鳃给惊住了。
“不要打扰我,我在和海之神对话。”
老头的声音听着很让人难受,像是喉咙里卡了老痰一样。
她看见老头的身边放着一把带血的扭曲匕首,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人是你杀的?”
她大声质问道。
“杀?不不,那是惩罚,谁让他们是罪人呢。”
老头古怪的腔调和阴森的笑容让周舒桐很不舒服。
“罪人?你那样的手段已经称不上是惩罚了。”
周舒桐朝着老头举起了枪。
“你和这件事无关,小姑娘。”
“是的!你和这件事无关!”
老人的声音小下后,更大、更整齐的声音从周舒桐的身后传来。
她急忙回身,这才发现她已经被一大帮人给包围了。
这些人有着青色的皮肤,身上还长着鳞片,脸上与老头一样生有鱼鳃。
“原来村子里的青壮年都跑这里来了。”
她用像是安慰自己的语气说道。
“伟大的海之神!降临吧!带着我们的希望降临吧!”
“赶走这些无知之人,将他们赶出这里!”
这些奇怪的家伙纷纷跪在地上,对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朝拜。
“大队长!”
一声嘹亮的叫声给周舒桐带来了些许勇气,是老张带着几名队员赶来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
虽然很惊喜,但她还是用着责备的语气。
“迷雾散去了,我们也听到了奇怪的喊声,就抓紧赶过来了。”
老张带着队员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其他队员呢?老人们呢?”
周舒桐赶紧问道。
“其他队员我让他们先回营地了,老人们都回家了。”
“不过这些…是什么?”
解释完的老张又向周舒桐询问这些跪拜在地上的奇怪家伙。
“我也不清楚,但是凶手是那个老头!”
周舒桐指着跪在最前方的瘦小老人。
“啊!祂来了,伟大的海之神!”
那些奇怪家伙经老人带头,整齐的唱出了热情的颂歌。
——
望向天空,
高高在上,
群星已然归位。
伟大的海之神啊!
赶走,
将他们赶走,
赶走这些无知之人!
——
“啊——!”
老张突然抱着头哀嚎起来,紧跟着其他队员也都做出了和老张一样的举动。
“怎么了?你们都怎么了?”
周舒桐见状很是焦急,她想去扶老张,却发现老张的身体正不断涌出青色的粘液。
“呜——”
悠长而又空灵的声音从大海之中响起,片刻之间就响彻到了整片小岛。
“水!是海水!”
“大队长,救救我!”
“我感受不到我的四肢!”
“我快要淹死了!”
队员们抱着头不断痛苦地哀嚎着,疯狂地用脑袋撞击着地面。
“你怎么了?老张!大家都怎么了?”
她不知所措的想扶起队员们,却又被他们的哀嚎声给吓退。
“你听不到吗?大队长。”
老张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
“你难道听不到吗?那海水里的呢喃。”
一道巨大的影子将跪伏在地上的家伙们给笼罩了。
他们不再歌唱,队员们也不再哀嚎,周围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那影子还在不断延伸,仿佛覆盖了整座小岛,连月亮也被祂吞去了。
周舒桐颤颤巍巍的转过身体,亲眼目睹了那在渔村众人的希望之下所唤来的、神明的一角。
那是六颗发着幽青色光芒的宝石,不,那是眼睛!看到了,她看到了那青色的瞳孔!
刹那间,她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她无法直起身体,也没有办法抬起头。
但她还有希望,自己的这具身体,还能撑住!
然而,她拼尽全力抬起头看到的景象却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绝望。
那是海浪,万米高的海浪。
她呼喊不出声音,乌黑的海水淹没了整片岛屿。
黑暗之中,她只能看到那六颗明亮的眼睛。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沙滩上了,阳光明媚,共和国的巡逻队发现了她。
海边没有风沙,她的队员们也躺在同一片沙滩上,浅海里是损坏的潜艇。
她并没有受伤,只是老张和那几名队员一直昏迷不醒。
“叮铃铃。”
在坐汽车前往科学院的路上,林院长给她打来了电话。
“你给我发的位置,没有什么小岛。”
林院长如此说道。
“可我昨天还在那岛上。”
她回答道。
“你直视了祂?”
林院长神秘的问道。
“什么?”
她听不懂。
“没什么,你尽快回来吧,休息两天。”
林院长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却碰到了什么“哗啦哗啦”响的东西。
她从口袋里掏出包成一团的手帕,僵硬的将包裹着的布掀开。
那是一对手链。
用小贝壳制成的手链,似乎代表着什么美好的寓意。
“是象征着什么呢?”
她努力的回忆着。
“这对手链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看着手链,不由得疑惑起来,越是回忆昨天的事情,她就越是头痛。
“我昨天干了什么?话说我昨天在哪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