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电影是小孩子最高兴的时候，大人兴趣不少，但是高兴是能压抑的，可小孩子的高兴是能表现的淋漓尽致的。
坐在最前面的，都是一排排的小孩子。
当一部片子放了很多次很多次之后，哪怕很好看，大人们都失去了不少乐趣了，一边看，一边聊天而已。
“东阳，抽烟！”赵东阳坐在电影最后的位置，他看的很认真的，相对于未来那种4K模式的超清晰电影，现在模模糊糊的，反而独有韵味，这话死后一个身影噗嗤而来，给他递出了一根烟。
“杠子哥？”
赵东阳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摇摇头，没有接过烟，反而问：“你这是哪里来的烟啊？”
这群穷鬼，能买烟？
“顺的！”
“放映员哪里？”赵东阳眯眼。
放映员可是属于公社八大员之一，和销售员一样，被多少人给抢着要的岗位，去到哪一个大队，都是当宝贝一样供着，吃吃喝喝，还会送点礼物。
“嗯！”
余杠子咧嘴一笑，火柴一划开，点燃了烟，抽了几口，还咳嗽了两下。
不是老手。
新手了。
爱装十三的新手。
“就顺了两根，来一根吧！”余杠子把烟继续递给赵东阳。
“行！”
赵东阳接过，但是没抽，直接熟悉的把它给挂在了自己的耳边。
上辈子，他抽烟的。
老凶狠了。
导致晚年的肺部都是有问题的。
后来为了身体健康，就把这烟给戒掉了，戒严的痛苦，经历过的人都懂，但是真正的痛苦是戒掉之后，再一次面对别人递过来的烟，难受的一匹啊。
不过这种习惯，也慢慢养成了，在经过了莫大的努力之后，他已经把刻在灵魂上面的烟瘾给压制住了。
拿着没问题。
抽就不必了。
“最近你没进山？”赵东阳问。
这是他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除了去县里面读高中的那两年，他们都是混在一起的，虽余杠子是二队的，但是比一队的人和赵东阳还要熟悉。
他们家，世代猎户。
其实向阳这一带，甚至涂阳公社的好几个大队，猎户那是多不胜数的，以前农耕发展的还没有现在这么好，只能靠着半耕半打猎来生存的。
说句不好听的，家家户户，谁家没有一杆小口径。
打猎就是一种传统文化。
打猎也能挣不少东西，山里面的宝贝，不在少数。
可猎户多为钢丝绳上跳舞的人，大巴山脉，米仓山脉，秦岭大山，这些大山，蛇虫鼠蚁数不胜数，大型猛兽一抓一大堆，熊，虎，豹都常见的，最可怕的是成群结队的野猪，遇上了，基本上都是要死人的。
所以这些年，当种植变得越来越好，能吃饱饭，养活一家老小，进山打猎的人就已经不多了。
宁可穷点。
也不愿意把自己小命丢在山里面。
毕竟这山里面的危险，是很难被理解，也是很难被扑抓的，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死的基本上都是那种跑山跑了十几年的老猎户，进去了，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踏踏实实活着走出来的。
四队的队长向老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跑山也跑了二十几年了，可不还是遇上了野猪，死在了山里面吗。
在向阳大队来说，二队和五队的猎户比较多。
这些年下来。
陆陆续续也死了不少人。
老余家的猎户，除非真揭不开锅了，不然也很少进山，就算是进山，也和大队商量，大队组织起来了，人多安全一点，特别是大队长如果亲自带队进山，他们才愿意走。
大队长不是行家，也是来了向阳才学打猎的，但是战场上活下来的生存智慧，那种有先天敏锐的危险感觉，是猎户求而不得的一种独特天赋，加上大队长的组织能力向阳第一，他进山，伤亡少，收获多。
余杠子的老汉余石头算是这向阳数一数二的猎户，以前吃不饱饭的时候，经常跟着大队长进山打猎，一来二去，余杠子和赵东阳也就熟悉了。
从小算是一起长大的。
“咱们大队的猎户之中，向老三算是精锐的，跑了几十年这山了，算是老江湖了，可连向老三折在了山里面，我们也怕没这运气的，所以没有大队长的允许，谁也敢进山了！”余杠子摇摇头：“加上去年的收获不错，年底工分折下来了，还有不少多的粮食压米缸，剩余一些钱，日子还过得去，过年前后就不进山折腾了！”
其实他们进山打猎得到的东西，如果没有大队背书，去了公社，也没有人回收，生产大队的时代，大队部的印，那可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猎户，也要听大队部的。
主要还是去年生产大队的收获还可以，那能避免进山，当然要避免。
“那不进山，打算干点啥，出工挣工分吗？”
赵东阳问。
他发小可不少。
一队二队三队四队五队都有。
小时候调皮捣蛋多了，结识的朋友也多，大家把自己娇惯起来了，又是大队长家的小儿子，在向阳大队一亩三分地，算是横着走的主。
当然，人和人的交往，还是要看能不能投契的。
小时候朋友多，到了初中之后，他也就是剩下几个能让他记得住的发小了。
余杠子，黄龙昆，边锋，赵永远……
哦，假小子李淑也算是一个。
后来他算是向阳唯一能去东关读高中的，至于为什么是他能去，肯定不是因为他学习最好了，这原因是仁者见仁的，去读两年高中，和以前的发小，关系淡了不少，后来回来之后，又一心扑在了王初夏身上，一心要和王初夏一起高考离开向阳。
而上辈子，从一九七八年离开，和这些发小，联系更少了，等他有时间回来，大家都白发苍苍的，还能记得住的，也就是屈指可数了。
“暂时是挣工分吧，我倒是想要去副业队，你们副业队工分高，没这么累！”
“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我们副业队，比你们生产队还要累好不好，你以为副业队好干的，几百头猪，我们想要照顾好，得分白班夜班，要洗猪舍，要喂饲料，要检测每一头猪的具体情况，事情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啊！”
赵东阳叹气：“你要是想来副业队，和你们二队长说，我来批，到时候别叫苦就行！”
“真能来啊？”余杠子也就是随口说的，发小的感情还是比较深厚的，也比较纯洁的，可没想过攀关系什么的。
“能！”
赵东阳笑了起来了：“我老汉在大队部把我抽一顿的事情，你知道吗？”
“略有耳闻，不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你老汉不抽你，才是新鲜啊！”余杠子笑了起来。
“我要人，他不给，我们副业队缺人，他非要拖着，我不得和他好好掰扯一下了，他急起来就抽我了，我现在还到处挖人呢，你要是愿意来，和你们队长沟通一下，人就在我这里了，工分也是我们这里算！”
赵东阳说道。
“哎，别，没这回事，我还蛮想去的，有这回事，别算上我了，你我还是能得罪得起的，反正你也打不过我了，可你老汉，揍人，我老汉都扛不住，别说我这小身板了！”余杠子摆摆手，非常正经的说道：“你们父子的斗争，太高端了，别扯上我，我受不起！”
“怂包！”赵东阳没好气的鄙视了一下。
“不过我不能去，你可以把李淑弄去，李老炮想要给他儿子换亲，打算把李淑嫁给公社的马破烂的那个残废的儿子，这事情闹的，李淑都绝食了。”
余杠子低声的说道：“家务事我们很难参与，但是李淑可是咱们的发小了，怎么也要帮一把啊！”
“供销社那个马破烂？”
赵东阳眯眼。
供销社下面还有一个回收站，收东西的，一般收点什么破烂废品什么的，有时候也能收点山货，反正有供销社背书，这里面的交易，只有供销社内部才知道了。
管理这个回收站的人，就是马破烂，姓马，大家都觉得他是收破烂的，就叫马破烂。
“除了他，还有谁啊，咱们打猎了，都讨厌和这马破烂打交道，心黑！”余杠子说道。
“李老炮那儿子都三十岁了，长的不咋地，家里面又穷，结不起婚正常，可想结婚那没错，换亲那就是陋习了！”赵东阳叹气：“李淑怎么想？”
“能怎么想，让他嫁给马破烂那残废的儿子，她保证能一头扎进这涂水河里面去！”
马破烂的儿子，先天小儿麻痹，半残的状态，这对于女娃娃来说，就是一个天坑，谁敢把孩子嫁进去了，李老炮是典型的要儿子不要闺女了。
“也对，咱们小时候玩游戏，她都是要当刘胡兰的人！”赵东阳想了想，说道：“这事情我来弄，总不能让她掉进坑里面啊！”
“那谢谢你了！”
“说什么胡话，我发现我上高中了，你们好像都和我隔了一道了，小时候把我给摁在了水里面的劲头，现在是一个个都没有了，见面都不打招呼了，还是发小吗？”
“你这人，还倒打一耙了，是我们不理你吗，你刚读完高中回来之后，那心都歪了，一心扑在你媳妇身上，我们叫了你多少次了，你搭理过我们吗？”
“滚犊子，重色轻友那是应该的，你小子初中没毕业，就天天跑坪山大队找你媳妇的时候，我们说过啥没有，可发小归发小，女人归女人，我不搭理你们可以，你们不可以不搭理我啊！”
“你还真是个二鬼子啊！”
余杠子都被他的逻辑给惊呆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想起了小时候玩游戏的时候，大家都抢着当解放军，就这家伙，非要当二鬼子，这叫当反派才威风的家伙。
“谁二鬼子啊，我现在是堂堂正正，有编号的正规军了！”赵东阳笑了起来了。
副业队打出名堂来了，那虚的队伍，就变成踏踏实实，有编号的队伍了。
“算你牛！”
余杠子竖起大拇指说道：“大家现在都盼着你，养猪能养出一个好日子来啊，要是年年都能分猪肉，那咱们向阳的小日子也算是过得不错了！”
“没理想！”赵东阳说道：“年年分猪肉，那是去年的目标了，今年，我们的目标，要三个月就分一次猪肉，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们副业队这么辛苦的养猪啊！”
“你要是真能做到，老子给你跪一个！”
“真跪？”
“玛德，谁不跪，是孙子！”
“得，到时候记得喊爹！”
“占我便宜，姓赵的，别以为你现在人模狗样了，我不敢揍你，哥永远是哥，小时候能揍你，现在也能揍你，信不信！”
“不信，我现在去你找媳妇告一状，说你藏私房钱，我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别，别，别，有话好好说，干嘛两败俱伤！”
“小样，你哥才永远是你哥，老子能吃你十年，就能吃你一辈子，想造反，下辈子吧！”
余杠子摸摸脑袋，小时候，最阴险，最无赖的人，玩心眼是玩不过他的，长大了也是一样啊，这厮，永远都能把自己这些人给拿捏的。
…………………………
东关饲料厂的饲料，一船一船的搬向了向阳。
“谁是赵东阳，签个字!”
负责人把单据给赵东阳签字。
“谢谢啊！”
赵东阳看了一下，然后直接签下了名字：“请问你是？”
“我姓雷，饲料厂的运输科的科长！”
“雷科长，再次感谢你们东关饲料厂的支持。”赵东阳和他握握手，饲料的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
“不用谢我，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我们钟厂希望什么时候，你能亲自去东关参观一下我们的新厂房，也让我们好好招待一下你！”雷科长笑着说道：“钟厂还说了，这一批饲料算是我们送的，算是我们多谢你，以后的供应，都是成本价，而且不用上面批条，你们要多少，我们供应多少。”
东关饲料厂不是大厂，甚至有些摇摇欲坠，毕竟整个东关的养殖业，不算是出众，而且他们的产品也没特点，没优势，拿不下地区的供货。
但是天上掉馅饼了。
渝都的大厂居然主动投下了橄榄枝，还把一大批淘汰的设备卖给了他们，不仅仅卖，还允许付款只是付一半，这样的大馅饼，直接把他们给砸晕了。
一开始，他们厂的领导，那是绝对不敢相信了，还让县领导去核实，最后得出了结果，真真实实，没有一点问题。
在这家计划经济时代，可还没有后世那种经济骗局，这种合作，放在明面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再说了，人家渝都的一个超级大厂，还真没不需要来骗他们一个小厂。
后来他们从渝都的那个大厂了解到，是有人给他们牵线搭桥了，而条件就是为了供应饲料，这点小事情，领导们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感谢，非常感谢！”
现在还是计划经济时代，国营厂的供应都是需要批条了，是计划生产，不在计划之内，你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
这算是彻底解决了赵东阳的后顾之忧。
养殖业，打开了一个缺口。
“其实我们得到了新设备之后，新厂房已经搭建起来了，但是我们厂房的旧设备，还是可以用的，我们领导打算在西面开一个分厂，选址选了双水和你们涂阳，具体当然是双水比较好，交通好，勾连四方也方便，之前是不考虑涂阳了，现在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涂阳，只是你们涂阳条件实在是有些……”
雷科长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或许是为了和赵东阳打好关系，毕竟现在，他还不知道赵东阳是如何能拉上一个渝都大厂的关系的，所以给他透露了一些消息：“涂阳，东岸，半月湾，这一圈下来了，整个西北都笼罩进去了，南下就是双水，距离不远，如果你们的养殖业能搞起来，把小厂放在涂阳这边，也不是不行的，你们要自己争取！”
“明白！”赵东阳目光一亮，要是涂阳有一个小厂子，那么他们的养殖业，才真是放开手脚了。
养殖这东西，这饲料，可是重中之重。
养猪，养鸡，养鸭，养鱼……
如果进行大规模养殖，就必须要靠饲料。
不过这事情，要通过公社和县里面进行博弈。
必须要争取。
赵东阳把人送走之后，马不停蹄的去了大队部，赵江山和向大炮还有余文涛都在大队部，他赶紧把事情给说了一遍，然后道：“关系是拉来了，可县里面认不认，不好说，要主动出击，这一步对我们整个涂阳，都很重要的，哪怕能解决一百几十个人的工作关系，那对涂阳都是好事。”
“你能确定东关饲料厂的确有这个意思吗？”
赵江山想了想，有些疑惑。
“人家都提醒的这么到位了，有没有这个意思，很明显了，在这时候，我们想太多，没啥用，我觉得，有枣没枣，打两杆子！”
赵东阳摊摊手，说道：“如果真能让东关饲料厂把一个小厂放在涂阳，咱们后续的问题，也能解决七七八八，接下来养鸡，真是准备养牛养羊，都不成问题了！”
“咱们这地方，没路啊，一到冬天，水运一停下来，基本上进进出出就靠栈道，以前船运起不来的时候，这些古栈道就是骡马道，可骡马道的运输能力，大家都知道的，又慢又少。”
余文涛轻声的说道：“涂阳的优势，太薄弱了，人家双水还能争一争，我们涂阳，凭什么啊！”
“一个涂阳，当然不行，但是如果把东岸，半月湾，都拉出来溜一溜，是不是有机会！”
赵东阳说道：“向阳大队要发展养殖业，那么饲料厂，是我们绕不开一道弯，这是一次机会，就看公社能做到什么地步了，说句你们不高相信的，如果饲料厂成了，我明年，后年，有信心能让咱们的养猪场，年出栏量超过五千以上。”
“玛德！”
赵江山拍案而起：“我去公社找主任，不管如何，都得争一争。”
“我也去！”
向大炮更加积极了，这种露脸的事情，他不去刷一刷脸，那不是很亏，养猪可是他提出来的项目，如今更是能带动涂阳的发展，他就不相信，他回不来公社，就算是今年回不去公社，明年还回不去了。
有赵江山和向大炮冲锋陷阵，现在就看公社能不能赌一把，这事情没这么简单了，博弈靠的就是筹码，涂阳想要争取，就要先把筹码砸进去。
这算是一场豪赌了。
赵东阳开了一个头，剩下的事情，他不管了，他尽了人力，成不成，看天意，即使不成，等到他养猪养出名堂来了，他说不定自己能开一个饲料厂。
他的心思，投入在养猪上。
四百头小猪仔。
更加复杂。
更加难养了。
猪场的味道不好闻。
空气都弥漫一些恶臭的味道。
这是没办法。
现代先进科技的养猪场，倒是能消弭一些这样的味道，可如今来说，连猪废水都还没办法处理的时代，这种恶臭的问道，会一直蔓延在这里的。
但是这并没有能阻挡赵东阳的事业之心。
“又蔫了两头？”赵东阳每天都要坚持检查这养猪日记，这是他能针对每一头猪的情况进行分析和料理。
“是四头，下午还有两头没什么精神的，但是我们盯着，问题不是很大！”
金山现在是狗腿子非常明显的那种，大事小事，保证汇报一个清清楚楚。
“还要盯仔细一点，另外猪舍一定要勤清洗！”赵东阳轻声的说道：“养猪就是麻烦事情，但是没办法，大规模养猪，怕就怕互相之间传染，一死一窝子，那我们就完犊子了，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要注意起来，真出了事情，立刻换猪圈，清洗，消毒，不能蔓延出去！”
这年头，县级别的猪场，或许能打疫苗，但是一般的猪崽子，放养模式的，很少接触疫苗，有时候出问题了，就直接宰杀，亏就亏了。
赵东阳本来也想要大规模打疫苗，可涂阳暂时还没有这个业务，如今只能靠人工小心翼翼，保证养猪场长年有一个兽医坐镇，出了任何问题，都能及时医治。
“外围的栅栏弄好了，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开始放养式来养殖？”
“嗯，可以尝试一下，但是晚上必须要赶回猪圈去，晚班的人，要小心应付，不能出任何问题，咱们这小半年，说不定就指望着四百头猪，打一个翻身仗，把咱们向阳养猪的名号，给打出去！”
赵东阳说道。
“我们会谨慎的！”
“新来的人，现在怎么样？”
“还在适应！”
“尽快让他们适应好，副业队一大堆事情，不可能等他们慢慢去适应，记住，按章办事，我们副业队有自己的规矩，适应不了，滚蛋！”
他要把养殖变成流水线作业，现在还是试探阶段，接下来是需要慢慢的去摸索，去完善这种效率高的养殖方法。
“是！”
金山点点头，他把自己当成赵东阳的心腹来对待，在这副业队，除了猪秀才，谁他都能管，都能怼一怼，要是想要耍混，就看谁比谁更混了，他有赵东阳的支持，不怕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