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心堆在吐谷浑的地位很高，因为它是阻止大唐兵马攻向都城伏俟城的重要屏障。
西海北岸的地形，除了牛心堆，几乎没有足够地利阻挡大唐雄师前进的步伐。
明明处于这样不利的地理，防御脆弱得像蛋壳，偏偏步萨钵可汗、天柱王还有迷之自信，觉得大唐不会揍吐谷浑，可以任由他们上蹿下跳。
结果，大唐只出了二军共四万人马，吐谷浑就陷落了西海以东、以北的半壁江山。
伏俟道军、左骁卫快速西进，在祁连山与凉州军会战天柱三部落，杀得大半天柱部落的勇士人头落地。
残余的天柱部落兵马眼见事不可为，转头回天柱山防守了。
伏俟城内一片慌乱。
“太子，你立刻带二万精锐，西出疏勒南山、花海子，守住鄯善、且末二城。”
“记住，我要是死了，不许报仇。”
慕容伏允吩咐尊王。
尊王眼里闪过一丝戾气：“慕容诺曷钵……”
慕容伏允喝止：“够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侄子。”
“你与慕容顺可以争权夺利、可以分胜负，但不能分生死！”
“我的子孙，不许那么无情！”
夸吕可汗时期那种不拿子嗣当人看的情形，慕容伏允不想再重演。
步萨钵可汗未必是个好可汗，却一定是个好阿耶。
换成别人，慕容顺的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
天柱王神色凝重：“可汗，天柱三部落已经战败，要不你去大雪山黑党项那里暂避，臣誓死守卫伏俟城。”
慕容伏允一声大笑：“这辈子，逃过一次就足够了！”
黑党项敦善王虽然能收留他，可黑党项族人嘲弄的目光让人受不了。
黑党项人要慕容伏允说感谢，可慕容伏允之前已经说过了三十五次感谢！
寄人篱下的滋味并不好受，慕容伏允不愿再仰人鼻息。
当了三十五年可汗，活够了，请允许慕容伏允为吐谷浑死战一次。
哪怕是逃，慕容伏允也不想离开吐谷浑的疆域。
一大把年纪了，早活腻了，死也不过是一个轮回罢了。
唐军加诸羌不过六万人左右，伏俟城的兵马加上从赤海、乌海、柏海、星宿川、萨毗、吐谷浑城各地抽调的兵马，总数至少有二十万人。
就算这些兵马没有分给尊王的精锐、天柱三部落那么能打，也能消耗几万唐兵。
慕容伏允赌的是，大唐只出动了这三路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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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通山东南面，刚察的平坦地域。
六万唐军加羌人仆从军，与十五万吐谷浑兵马激烈厮杀。
弩箭、炮石、兵箭如飞，每时每刻都在收割性命。
“鲁步索吉，别打了！你忘了新婚的妻子是被谁糟蹋的吗？”
“古浪更尕，你忘了脸上的马鞭印是怎么来的吗？”
郁致尕愣被程处默特许不用上阵厮杀，只是带着麾下几百羌兵到处揭短。
总有一些糊糊事被郁致尕愣提起，总有一些羌人脱离吐谷浑大军，往西北面的大通山遁去。
小将鲁步索吉更是反戈一击，杀了一名长史，率部投了左骁卫。
一直没有动作的古浪更尕，被尚书慕容丛死死盯住，仿佛随时要斩杀古浪更尕。
因为，古浪更尕脸上的鞭痕就是慕容丛抽的。
古浪更尕一声惨笑，打马直冲左骁卫，到郁致尕愣三步处飞身下马。
不投唐军都不行了，再让慕容丛盯下去，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搬家。
程处默都为之侧目，想不到看上去傻乎乎的郁致尕愣，竟然知道那么多八卦。
郁致尕愣宛如阎王点名，点到的羌人小将要么奔走大通山、要么投了唐军，要么被吐谷浑的名王斩杀。
段志玄都忍不住赞叹：“人才啊！竟然知道那么多隐私。”
程处默嗤笑：“总管莫被他唬住了，只有前面几个消息是真的。”
他刚刚反应过来，到了后头，郁致尕愣甚至是胡说八道，过激的名王、尚书、侍郎、刺史也会对被点名的人出手。
这也导致了吐谷浑内部矛盾激化，羌人将领人人自危。
当然，不包括名王级的羌人，毕竟郁致尕愣的档次达不到，还不能跟他们一起浪。
但这已经足够了，郁致尕愣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一天时间让吐谷浑军散了二万人。
真正三军消灭的吐谷浑军，也才万人左右。
这还是郁致尕愣认识的羌人将领不多，要不然，效果更卓越。
从伏俟城赶来的吐谷浑丞相天柱王，听到这些消息，将王公贵族们狠狠骂了一顿。
“一群蠢货！本来只是一个鲁步索吉因仇而叛的小事，让你们搞得人人自危！”
“把羌人将领消灭了，是不是还要把羌兵也灭了，然后靠你们这些废物去厮杀？”
天柱王脾气暴躁，指着他们的鼻子痛骂。
照这么下去，不用唐军杀戮，吐谷浑自己就杀光兵马了！
“传我丞相令，凡我吐谷浑将士，无论之前有什么龃龉，一律不许追究，不得疑心将士。”
“违令者，杀无赦！”
毕竟，像鲁步索吉这样苦大仇深的羌人将领是少数，多数人虽然受欺压，也还在合理范围内。
只要不疑邻盗斧，多数羌人将领还是认同吐谷浑的。
三百多年，习惯了。
慕容丛想了想：“天柱王，吐谷浑兵力尽数集中在刚察一线，唐军要是从大非岭北麓取伏俟城怎么办？”
能怎么办？
凉拌！
“步萨钵可汗还有五万兵马镇守伏俟城，扼守赤海一线，唐人没有三万精兵是打不过来的。”
天柱王轻描淡写地说。
只有他自己知道，吐谷浑现在是在赌国运，看看能不能苟延残喘。
哪怕能保住吐谷浑，十年之内也没有什么战斗力了。
下一代人成长起来，至少需要十年时间。
吐谷浑一旦失去勇气，也许就从强国之列跌落了。
“雷德陇率部脱离大营，向大通山方向跑了！”
一名小将气喘吁吁地冲入中军帐禀报。
天柱王摆手：“只要不是投唐就不必在意，本相的命令绝不更改。”
本来吐谷浑的权力就相对松散，最好就是怀柔拉拢。
人心就像指间沙，抓得越用力，流失得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