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深海基地
周峰的耳膜因水压变化而微微胀痛，潜水服内的温度调节系统发出细密的嗡鸣。透过深潜器的观察窗，他看到漆黑的海水中漂浮着无数发光微生物，像是被惊扰的星群，在探照灯的光束下四散逃逸。前负责人操控着深潜器，机械义肢的液压关节与操作杆咬合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刺响。
“深度1200米，生命维持系统剩余42分钟。“电子合成的女声在舱内回荡。小王蜷缩在后排座位上，战术手套反复摩挲着挂在颈间的金属铭牌——那是三年前牺牲的队友遗物。当深潜器掠过某片海底丘陵时，他突然抓住周峰的椅背：“十点钟方向！那些管道！“
探照灯扫过的地方，数十根直径超过三米的合金管道如同巨兽的触须，从海床裂隙中蜿蜒伸出。管道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洞都在规律性收缩，喷出淡蓝色絮状物。周峰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些絮状物在接触海水的瞬间展开成网状结构，竟是微型纳米机器人集群。
“他们比我们预估的进度快了十七天。“林医生敲击着全息投影中的分子模型，蓝色幽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这些纳米云正在重构海底生态链，为基地提供生物能源。“
深潜器突然剧烈震颤，仪表盘上的辐射指数飙升到临界值。前负责人猛推操纵杆，深潜器以近乎垂直的角度俯冲，避开从上方笼罩下来的阴影。周峰抬头望去，一头机械改造的抹香鲸正缓缓游过，它被金属装甲包裹的腹部裂开，露出蜂巢导弹发射器的冷光。
“声纹伪装失效了。“前负责人的义肢冒出细碎电火花，“他们在鲸群中混入了侦察单元。“
小王突然发出压抑的惊喘。在深潜器右舷，二十米长的透明管道内，数以千计的培养舱正随洋流缓缓旋转。每个舱体内都悬浮着人类胚胎，脐带连接着发光的神经接口。当探照灯光扫过时，某个胚胎突然睁开眼睛，虹膜里旋转着克莱因瓶结构。
“那是......“小王的喉结上下滚动。
“第二代量子观测者。“林医生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我们的基因样本培育的升级体。“
深潜器终于抵达基地入口。锈蚀的闸门上，渡鸦标志被深海生物侵蚀得残缺不全，却依然能辨认出下方那行小字：“认知即现实——2075年7月“。周峰太阳穴突跳，这个日期比他记忆中参与“夜枭行动“还要早两年。
“身份验证通过。“机械声响起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闸门上的生物扫描仪闪烁着绿光，而他们根本未曾进行任何认证操作。林医生突然扯开自己的领口，锁骨下方的三角烙印正发出脉动红光。
“你！“前负责人的枪口瞬间指向她。
“这是量子烙印。“林医生任由枪管抵住额头，“每个观测者都是活体密钥，从我们被植入逆模因的那一刻起......“
突如其来的爆炸将深潜器掀翻。透过翻滚的气泡，周峰看到成群的机械鮟鱇鱼正在逼近，它们头顶的发光器投射出全息诱饵——赫然是使馆爆炸当天的场景重现。小王突然抱头惨叫，他的战术目镜自动播放起被篡改的记忆：本该死去的母亲正在厨房煎蛋，转头对他微笑。
“闭眼！“周峰扯断小王的目镜连接线，鲜血从年轻人鼻腔涌出，“他们在用记忆病毒攻击神经接口！“
基地闸门在此刻完全开启，强大的吸力将深潜器卷入内部。当周峰撞开变形的舱门时，靴底踩碎的生物质地面发出黏腻声响。整个基地的内壁都在蠕动，由纳米机器人聚合而成的血肉状组织覆盖着每寸金属表面，仿佛某种深海怪物的腹腔。
“欢迎回家，夜枭七号。“广播里传来合成音。走廊两侧的肉壁突然剥离，露出镶嵌其中的记忆晶体，周峰七岁时在孤儿院打翻颜料桶的画面正在循环播放。前负责人突然跪倒在地，他的机械义肢被肉壁伸出的神经突触缠绕，义眼投射出他女儿车祸现场的增强现实影像——那场本不存在的车祸。
林医生举起注射器扎进自己脖颈，瞳孔瞬间变成数据流的银白色：“这是认知阻断剂，能给你们争取十分钟！“她的声音开始夹杂电子杂音，“去B13区销毁主脑，那里有......“
肉壁中突然刺出骨刺，贯穿她的胸腔。周峰抱住瘫软的林医生，感受到她的身体正在量子化，皮肤下浮现出递归方程。“记住......“她的嘴唇贴近周峰耳畔，“观测者真正的使命是......“
未说完的话语化作蓝色光尘。前负责人咆哮着扯断神经突触，他的左半张脸开始像素化，右手却稳如磐石地更换弹匣：“带菜鸟去B13，这里我断后！“
在通往核心区的升降梯里，小王突然开口：“周队，我的记忆正在恢复。三个月前的后勤部档案室，林医生给过我一支疫苗......“他扯开衣领，锁骨下方浮现出未完成的三角烙印，“我们是不是早就......“
升降梯门在此刻开启。直径三百米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由记忆晶体构成的十二面体。每个晶面上都映射着周峰的人生片段，但所有画面里的他眼角都带着不属于自己的泪痣。当周峰举枪瞄准核心时，十二面体突然展开，露出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孩童躯体——那正是所有记忆碎片里出现过的培养舱男孩。
男孩睁开眼睛，瞳孔里旋转着双重克莱因瓶：“父亲，你终于来继承观测者的王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