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的夏天姗姗来迟，昆明的空气里还夹着点春天的湿意。中考结束那天，李牧云走出考场，阳光刺得他眯起眼，手里攥着那支旧钢笔，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过去的半年，他没再熬夜看《七龙珠》，也没跟张大嘴跑游戏厅，而是埋头复习，连爷爷的铃铛都塞进了抽屉。姑姑那晚红着眼说：“牧云，你得考上高中，别让我白干。”他咬着牙，把漫画锁进箱子，每天背书到深夜，连《南诏杂记》都只敢周末翻几页。成绩出来那天，他在学校公告栏前看到自己的名字——昆明三中，市里最好的高中之一。他咧嘴一笑，心里有点恍惚。姑姑高兴得在厂里请了半天假，回家烧了一桌菜，小表弟李小宝围着他喊：“哥，你真厉害！”他摸摸小宝的头，心里暖暖的——为了姑姑，他得强起来。开学那天，九月的风吹过三中校园，操场边的梧桐树叶子黄了一半。李牧云背着新书包走进高一（3）班教室，里面乱哄哄的，新生们三三两两聊着天。他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刚掏出课本，就听见一个大嗓门：“牧云！这儿！”他扭头一看，张大嘴挤过人群跑过来，满脸兴奋：“哈哈，大哥，咱们又一个班！我考得稀烂，还以为上不了三中，结果运气爆棚！”李牧云挑眉：“你不会抄了谁的吧？”张大嘴嘿嘿笑：“哪能啊，纯靠实力！”两人正聊着，一个清脆的声音插进来：“你们俩能不能小点声？”李牧云抬头一看，是林婉儿。她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水壶，马尾辫晃了晃，脸上带着点笑。他心跳快了一拍——她也考上了三中，还在一个班？林婉儿走过来，把书包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瞪了张大嘴一眼：“一见面就吵，耳朵都疼。”张大嘴挤挤眼：“婉儿姐，你不也挺高兴的吗？咱们仨又凑齐了！”林婉儿哼了一声，看向李牧云：“牧云，考得怎么样？”他挠挠头，低声说：“还行，三中。”她笑笑，眼里亮亮的：“我也以为考不上，没想到能跟你俩一起。”李牧云看着她，心里有点乱。那次操场教训王强后，她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少了点管教，多了点什么他抓不住的东西。可还没等他多想，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哟，这不是李牧云吗？”他抬头一看，王强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冷笑，手里转着一支笔，身后还跟着两个跟班。李牧云皱眉，心里一沉——这家伙怎么也在这儿？王强初中时仗着家里有钱，三天两头欺负人，那次操场被他摔了一跤后放话要报仇，没想到竟考上了三中，还分到一个班。王强走进来，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斜眼看他：“上次的事儿我可没忘，咱们慢慢算。”张大嘴跳起来：“王强，你想干嘛？”林婉儿皱眉，低声说：“牧云，别理他。”李牧云攥紧拳头，心里翻腾着——他答应姑姑不惹事，可王强这副嚣张样，让他想起《七龙珠》里的弗利萨，恨不得一拳砸过去。教室门一响，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三国演义》，瘦瘦高高的，气质文弱。他扫了教室一眼，走到李牧云旁边的空位坐下，推了推眼镜：“我叫周明，新来的。”李牧云点点头：“李牧云。”周明笑了笑：“听说三中竞争挺猛，咱们得加把劲。”他瞥了眼王强，低声说：“那家伙看着不好惹。”李牧云挑眉：“你喜欢三国？”周明眼睛一亮：“对，诸葛亮太牛了，我还想学象棋。”没一会儿，一个短发女生蹦蹦跳跳跑进来，手里捏着一支粉色圆珠笔，嗓门比张大嘴还大：“嘿，有人认识我吗？我叫杨乐乐，初中是七中的！”她一屁股坐在林婉儿旁边，咧嘴笑：“你是文艺委员吧？我看你像！”林婉儿点点头：“我叫林婉儿。”杨乐乐拍拍桌子：“好，咱们以后就是姐妹了！”她扭头看到王强，皱眉道：“那谁啊？一脸坏样。”张大嘴凑过去：“那是校霸王强，我大哥收拾过他！”杨乐乐眼睛一亮：“真的？我也看《七龙珠》，你是不是跟孙悟空似的？”第一节是班主任课，一个中年男老师走进来，留着平头，手里拿着点名册。他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我姓钱，你们的高一（3）班班主任。高中不比初中，三年后高考是硬仗，都给我打起精神！”他扫了教室一眼，目光在李牧云和王强身上停了一下：“李牧云，初中成绩不错，别松懈。王强，收敛点，别给我惹麻烦。”王强哼了一声，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李牧云低头，心里有点压力——新学校，新开始，他得管住自己。放学后，李牧云决定回初中见赵老师。夕阳洒在老校区，教学楼墙上的爬山虎红了一片。他敲开实验室的门，赵老师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块青铜碎片，抬头看到他，推了推眼镜：“哟，考上三中了？”李牧云点点头，拉过椅子坐下：“老师，我来看看您。”赵老师哼了一声，放下碎片：“考上了还回来干嘛？说吧，有啥想法？”李牧云攥紧拳头，低声说：“老师，我考上高中了，想好好读下去，以后考大学。”他顿了顿，眼里闪着光，“我想学考古，去挖南诏的影子墓葬，把爷爷讲的故事弄明白。”赵老师眯着眼看他，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考古？你这小子，野心不小。南诏的事儿不是瞎玩的，得有真本事。”他拍拍桌子，“高中是正事儿，考上大学再说。我手头有几本考古入门书，你周末来拿。别让我失望，也别辜负你姑姑。”李牧云心里一暖，点头：“谢谢老师，我会努力。”回到老宅，门吱吱响着开了，姑姑李翠兰坐在客厅，手里缝着小宝的校服。小宝趴在桌上画画，看到他就喊：“哥，回来啦！”姑姑抬头，皱眉道：“这么晚？学校咋样？”李牧云放下书包，递给她半个买来的红薯：“挺好，跟张大嘴和林婉儿一个班。”姑姑接过红薯，哼了一声：“那丫头管着你点也好，别又惹事。”她顿了顿，低声说，“厂里活儿多，小宝开学我都没空送。你考上高中，我总算松口气。”晚上，李牧云躺在床上，翻开课本，却没心思看。他想着第一天高中的事——张大嘴的大嗓门，林婉儿亮亮的眼神，周明的书生气，杨乐乐的活泼，还有王强的冷笑。新学校像个新江湖，他既兴奋又有点慌。他摸出抽屉里的铃铛，冷冷的，像爷爷的声音在耳边低语。他想起爷爷讲南诏的故事，想起父亲跑出去找影子的背影，想起母亲模糊的笑脸，心里酸酸的。他们都不在了，只剩姑姑和小宝陪着他。他攥紧铃铛，低声呢喃：“爷爷，爸，妈，我考上高中了。以后我要学考古，把你们的故事挖出来。”风从窗缝吹进来，低低的，像在回应。他闭上眼，眼角有点湿，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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