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胆敢谋划本尊!”
身躯庞大如小山的六臂尊者三首转动抬起手臂,以剑指点向觉远。
指尖猛然迸发粗壮红光,射向被压得摊在地上的觉远。
只是这红光似乎失了准头,落在觉远身前,将土壤溶出道焦黑深孔。
六臂尊者左侧头颅缓缓转动,露出哂笑,口中传出陈平声音。
“六臂尊者,该入梦了!”
“嘁!你不过是个本尊下凡容器,也敢翻天!”
“哈哈!你不是想吞并食梦主权柄么,祂在梦中等着你呢!”
话落,那庞大身躯陡然僵直,中间那颗头颅瞬间失了神彩。
是食梦主将其降临的一丝意识拖入了梦境。
骇人威压顿消,觉远艰难起身,错位扭曲的骨骼咔咔蠕动,七窍溢出的鲜血迅速缩回。
他喘了口气粗气:“陈公子,食梦主已将六臂尊者拖住,你该去金皿寺了。”
闻言,六臂尊者三首齐齐侧目,赤红双眼中意味不明。
陈平新奇感受着凭空多出来的两颗头颅与四条手臂,竟好似天生一般,念头一起行动自若。
他只觉浑身充满无穷无尽伟力,似乎只要稍稍动动念头,便可抹杀世间一切。
这便是成为神佛的感觉么!
陈平稍有兴致打量狼狈不堪的觉远,其月白僧袍褴褛遍布血渍,体内四百八十盏明晃晃炉火摇曳。
原来他离灵台境只差一步。
要不要趁这时候抹杀了他?
毕竟没有觉远,便不会有金皿寺对陈平苦苦纠缠。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现在的觉远在陈平面前,轻微的连蝼蚁都不如,杀他只需一个念头。
觉远抬起头,双手合十,面对神灵般的陈平没有丝毫惊慌。
“陈公子,你当真以为是小僧选了你?没有觉远,还有觉山,没有觉山还有觉应,容器之事,并非小僧所定啊。”
陈平能看出他没有说谎,这是神灵位格的本能。
“是天行司?”
“小僧不能说。”
“不说便死。”
“陈公子不会杀小僧。”
“为何敢笃定?”
“因小僧没有为难平安镇八百七十二名百姓。”
陈平沉默了,若说这觉远是天生坏种,也不尽然,他的确未对无辜百姓出手,杀的尽是该死之人。
可若因此说他心怀慈悲,那便是天大笑话。
这厮杀同门杀地痞,眼都不眨。
觉远平静道:“方丈已化身六臂尊者,正与天行司交手,陈公子若再不去,唯恐生变。”
陈平三颗头颅同时咧嘴,体内七百二十盏炽热如烈阳的炉火给了他无穷底气:“呵,有我在,天塌不了。”
陈平探来大手,将觉远轻轻攥住,随即冲天而起,一簇簇水雾云团在其身后拉出长长爆音。
他在高空俯瞰,整个阳谷县陷入粘稠黑暗,无数人梦境历历在目。
金皿寺离平安镇不过十多里路程,对陈平如今的速度来说转瞬即至。
他身形骤停,静静漂浮在空中。
半山腰身影闪动,时不时爆发出绚烂光彩,原先极兴土木的雄伟寺庙变成废墟,就连山头都塌了半截。
几道熟悉身形围着个三丈高低浑身长满恶心肉瘤的狰狞怪物不断攻击。
可那些神通落在怪物身上,只能伤到些皮肉。
“那是你们寺中方丈?他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觉远被高处罡风吹得面颊抖动:“以凡人之躯承载太多神佛伟力,必被同化。”
陈平眼皮跳了跳,自己也会变成那副鬼样子?
“斗篷!还等什么!砍他啊!”
下方传来乌鸦呼喊,乌鸦被方丈化作的怪物一拳打飞,瘫在废墟里大口吐血。
“你哪只眼看见我没砍?”斗篷一身油布支零破碎,露出前胸后背上的诡异刺青。
他刚喘口气,就又提刀冲去,斩出匹练般的刀光,了可刀光落在怪物身上,仅能破开一层皮肉。
还不等伤口流血,层峦叠嶂的黑色肉芽便兀自钻出,让伤口迅速愈合。
“他妈的!破不了防啊!咱们三个弄不好要死在这了!”斗篷骂骂咧咧收刀返身,顺手捞起乌鸦。
“哗啦。”
戏子顶开身上一堆碎石瓦砾,脸上彩妆被血液糊成一团,锦绣戏服被割得烂糟糟。
“老大是不是疯了,让我们三个阻拦金皿寺下凡的神佛!”
“啧,祂便是被老大以……呕…以元灵神火重创……呕……那……那也是神……呕……”乌鸦被斗篷夹在腋下,一边吐血一边抱怨。
“哼!定是你这尖嘴小鸟得罪了老大,让咱们送死来了!”
戏子站直身子,猛地一挥长袖,那衣袖陡然化作一团白茫茫事物,将怪物困住。
“嗤啦——”
不过瞬间,衣袖爆裂,怪物冲开漫天碎屑,自身上脱落下一团团没皮膜的血淋淋肉块。
那肉块落地,纷纷化作小一号的青面獠牙怪物,朝着三人凶猛扑去。
“老大说有援手,必定会有!撑住!”斗篷丢下乌鸦,提刀迎去。
眼看形势危急,陈平控制庞大身躯“轰”的砸在两方中间,斗篷与戏子被巨大的冲击狠狠撞开,方丈化作的怪物也被撞的一怔。
三人不顾五脏六腑震颤剧痛,一齐看向从天而降的庞大身躯。
觉远轻飘飘落地,从他们身后走来:“三位少做歇息,接下来便由小僧与陈公子来吧。”
“三更!”
“陈平!”
三人异口同声,陈平竟真做神佛下凡的容器了?
麻袋老大说的援手是陈平!
“啧,两日不见,诸位怎如此狼狈?”
场中散发着难以言喻威严的庞大身躯调转一颗头颅,口中发出陈平声音。
“真是你!”乌鸦强撑起上半身,眼中惊疑不定。
陈平嘿了声:“啧,当然是我,我不来你这只黑乌鸦怕是要没命了。”
乌鸦闻言,竟罕见的闭上了嘴。
此时的陈平今非昔比,他惹不起啊。
戏子本想擦去脸上赃污,却弄成了花脸:“三更,你是特地来救奴家的吗?”
乌鸦瞥了一眼,低声骂了句浪蹄子。
“小心!”斗篷突然喊了声。
陈平视线没有死角,另外两颗头颅一直在打量那怪物。
总得说来,那怪物就像被剥了皮的死猫,将血肉经络暴露在外,时不时有黑血从肌肉缝隙里汩汩冒出。
其体内也是七百二十个穴窍尽开,但此刻一盏盏炉火奄奄一息,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陈平淡定看着冲来的怪物,本想挥动六臂饱以老拳,可却忽然变了主意。
“请方丈入梦,化作梦中之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