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红尘证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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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秧田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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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歌蹲在田埂上,指尖搓着湿漉漉的泥土。

清明过后的雨丝像蛛网似的挂在睫毛上,远处阿箩戴着斗笠在秧田里穿梭,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爬着暗红色的纹路——和那日镇运鼎裂痕的走向一模一样。

“陈大哥,发什么愣呢?“村西头的赵铁匠扛着锄头路过,铁铸的锄刃上沾着几根碧绿的草茎。

陈长歌眯眼细看,那草茎分明是缩小版的腐骨花藤,叶片边缘还带着细密的锯齿。

秧田里的水泛着诡异的金绿色。陈长歌把裤脚又往上卷了卷,赤脚踩进泥水里。

脚掌刚触到淤泥,后颈的茧疤突然突突跳动,眼前闪过零碎画面:三百年前的李崇光也站在同样位置,手里攥着的不是秧苗,而是一把带血的银锁。

“当心蚂蟥!“阿箩远远扔来一个竹筒,筒里泡着雄黄酒。

陈长歌接住时,竹筒表面的纹路硌着掌心——这分明是用《太虚经》残页卷成的。

少女蹦跳着穿过水田,脚踝上的银铃铛发出清响,惊起一群白鹭。

那些鸟儿的翅膀在雨中泛着青铜光泽,像极了悬棺碎片。

祠堂檐角的铜铃在夜风里叮当作响。陈长歌蹲在灶台前添柴,蚕婆婆守着药罐哼小调,砂锅里熬着后山采的鬼针草。

草药味混着灶灰在梁柱间游走,忽然沾到神龛前那尊无面木雕,雕像的衣袂竟无风自动。

“婆婆,西头王婶家的牛难产...“阿箩浑身湿透地冲进来,发梢滴着的水珠在青砖地上汇成奇异的卦象。

蚕婆婆抓了把香灰撒在卦象上,水痕立刻蒸腾成白雾:“去取三根牛尾毛,浸在雄黄酒里喂它。“

陈长歌跟着阿箩往牛棚跑。雨夜里,老黄牛的眼珠泛着红光,肚子胀得发亮,皮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当他凑近时,牛腹突然裂开道血口,滚出来的不是牛犊,而是团缠绕着腐骨花的肉瘤。

阿箩眼疾手快地将雄黄酒泼上去,肉瘤里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这是第几次了?“陈长歌抹了把脸上的血水。

阿箩蹲在地上用木棍拨弄焦黑的肉瘤,从灰烬里挑出半枚带锈的铜钉:“开春以来第三头,铜钉上的符咒和祠堂梁柱的一模一样。“

谷雨那日,全村人都在扎秧马。陈长歌帮着劈竹篾,发现每根竹节里都嵌着细小的青铜片。

王铁匠送来新打的铁箍时,袖口滑出半截铁链——与当初悬棺锁链的环扣分毫不差。

“陈大哥扎的秧马真俊!“阿箩把艾草塞进竹马肚子,手指翻飞间系上五色丝绦。陈长歌抚过丝绦上的绳结,突然记起苏晚晴剑穗的系法。

当他把秧马放进田里驱虫时,那些稻草扎的马蹄竟在泥地上踏出星图轨迹。

深夜,陈长歌被窸窣声惊醒。月光下,日间扎好的秧马正在田埂上奔跑,艾草燃烧的青烟凝成苏晚晴的虚影。

他赤脚追到后山,看见所有秧马围着一口枯井转圈,井沿青苔间卡着半片带血的银锁。

“别碰!“蚕婆婆的竹杖突然横在眼前。

老妇人点燃药粉撒入井中,火光映出井壁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历代道种宿主的名讳,最新一道刻痕还渗着血珠,正是“陈长歌“三字。

芒种前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陈长歌帮阿箩收晾晒的药材时,发现决明子里混着几粒青铜砂。

蚕婆婆的药杵在石臼里越捣越快,忽然“咔嚓“一声,杵头裂开露出半截琉璃骨——与祠堂雕像的材质如出一辙。

“要变天了。“蚕婆婆望着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青铜棺椁轮廓,忽然往陈长歌茶碗里扔了颗红豆。

豆子遇水发芽,长出的藤蔓缠住碗沿,开出的花苞里蜷缩着微缩版的镇运鼎。

当夜雷声格外沉闷。陈长歌起夜时,看见阿箩跪在祠堂里,女童正用发簪挑破指尖,将血珠滴进无面木雕的掌心。

血珠顺着雕像纹路流到地砖缝隙,整个祠堂地面突然泛起青光,映出地底倒悬的青铜鼎群——每口鼎里都沉睡着额生道纹的婴儿。

“原来你早就醒了。“阿箩转头轻笑,眼底浮动着不属于孩童的沧桑。

她腕间的银铃铛突然炸开,飞出的不是铃舌,而是半枚带血的量天尺碎片。

屋外惊雷劈中古桑树,树身裂开处露出密密麻麻的茧壳,每个茧里都传出心跳声。

陈长歌蹲在田埂上搓着秧绳,麻绳浸了桐油,滑溜溜的像蛇皮。

阿箩蹲在旁边往秧马肚子里塞艾草,忽然“哎呀“一声,手指被竹篾划了道口子。

血珠子滴在稻草扎的马腿上,那秧马突然抽搐着翻了个身,吓得隔壁田里的老黄牛“哞“地蹿起三尺高。

“这稻草是后山坟头打的?“陈长歌捡起散落的草茎,发现根须上沾着青铜碎屑。

前日暴雨冲垮了西坡,露出半截悬棺的边角,村里汉子们用棺材板补了牛棚,这会儿木板上饕餮纹还泛着水光。

阿箩把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蚕婆婆说今年艾草要配着雷公藤烧。“

她掏出个布包抖了抖,掉出来的哪里是草药,分明是缩成干花状的腐骨花苞。陈长歌眼皮一跳——那些花苞的纹路,跟后颈的茧疤分毫不差。

炊烟裹着新麦香飘过屋脊时,陈长歌正帮着揉面蒸馍。

灶膛里的火苗突然窜起三尺,映得墙上的影子张牙舞爪。

蚕婆婆往面盆里撒了把灰,说是能防霉,可陈长歌分明瞧见那灰里掺着星砂。

“后生仔,去地窖搬坛老酱。“老婆子敲了敲灶台,青砖发出空洞的回响。

陈长歌掀开盖板,霉味里混着龙涎酒的香气。

最里头的酱缸盖子上落满灰,手指一抹露出饕餮纹——和当初醉仙楼地窖的悬棺阵纹一模一样。

坛子刚抱上地面,阿箩蹦跳着冲进灶房:“婆婆!河滩上漂来好多红鲤鱼!“

女童裙摆沾着河泥,脚踝银铃缠着水草。

陈长歌低头瞥见水草里裹着半片琉璃,像是从祠堂雕像上剥落的。

夕阳把白龙河染成血葫芦,二十几个村民提着竹篓在浅滩抓鱼。

王铁匠的裤腰带松了,露出腰间缠着的青铜链子,那链环的样式跟当初锁着巨神兵的一模一样。

陈长歌蹲在芦苇丛里搓洗衣裳,皂角沫子沾到手腕上的平安扣,突然腾起青烟。

“陈大哥快看!“阿箩提着条三尺长的红鲤鱼跑来,鱼鳃一张一合间竟发出婴啼。

鱼肚子鼓得像皮球,陈长歌摸到鳞片下的硬块,指甲一挑——半枚带锈的铜铃铛滚出来,正是九幽噬魂铃的残片。

河对岸忽然传来唢呐声,送亲的队伍踩着晚霞走来。

新郎官胸前的大红花泛着诡异紫光,新娘盖头下的绣鞋沾着新泥——分明是刚从坟头踩过的。

陈长歌后颈的茧疤突突直跳,他看见轿帘被风掀起一角,新娘手腕上缠着的正是三百年前苏晚晴戴过的银锁。

二更天的闷雷炸醒全村人。陈长歌摸黑往祠堂跑,半道撞见赵铁匠举着火把往牛棚冲。

老黄牛正在棚里发疯似的撞墙,牛角上缠着红绸带——正是白日里新娘轿子上的装饰。

蚕婆婆提着药箱冲进祠堂时,神龛前的青砖地裂开三尺宽的口子。

陈长歌举着油灯往下一照,寒气混着龙涎酒味扑面而来。

裂缝深处堆着密密麻麻的茧壳,每个都有脸盆大,表面浮动着血色经络。

“造孽啊...“老婆子突然抓起捣药杵往地缝里砸,杵头裂开迸出火星子。

阿箩不知何时摸到陈长歌身后,冰凉的小手拽他衣角:“陈大哥,你听——“地底传来指甲挠棺材板似的声响,混着水泡破裂的咕嘟声。

雨点子砸在瓦片上时,祠堂梁柱突然浮起青光。

陈长歌抬头看见房梁上密密麻麻刻着云篆,最中央的位置赫然是当初在醉仙楼打算盘时画的星图。

阿箩的银铃铛突然齐声炸响,碎片割破他手背,血珠子滴进地缝的刹那,整个青禾村的地面开始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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