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得罪当朝太师，通敌叛国的罪名落下来，谁也担不起。

果然，虞家之后家破人亡，曾经那些巴结攀交的官吏们，纷纷落井下石向蔡家交投名状，或重新找靠山。

当然也有一部分手上有点关系的，在虞家被抄没家资后，便通过关系，从府衙买上一些。

大到城外上好的田地，小到家中古董字画、金银首饰。

许多好东西，都被内部分割干净，府衙那边自然也赚了不少。

原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就等虞进言秋后问斩，众人到时候过去观刑，算是送那位爱民如子的虞侍郎一程。

可没想到这样的罪名，都还有转机，真是让人活见鬼！

直到府衙发布公文，为虞进言翻案、解封府邸，才让他们如梦初醒，而且开封府尹的这一姿态，无疑是在告诉那些占了便宜的人家，赶紧将东西还回来。

当然，不想还也可以。

那就等着虞家那个不要命的虞珏杀上门吧。

听说蔡太师的老五都被他宰了，虽说没有证据，但只要不傻，基本都能看得出来。

于是这天上午，一群占过虞家便宜的乡绅大户，在家里翻箱倒柜的将找出那些从府衙手里买来的古董字画、田契一一装入礼盒，再让仆人装车，随后诚惶诚恐的聚集到虞府外面候着。

不过，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去讨不自在。

“兄长，我要出城一趟，外面那些人，你和阿姐帮我处理，这些人实在不愿多看一眼。”

在三进七出的大宅里逛了一圈，看了看时辰，快到晌午了，虞珏还要修炼法术，得抓紧时间出城，便将家里的事交托给林冲夫妻。

叮嘱几句后，他从侧门而出，穿过巷口，看了一眼府门外等候的那群锦衣玉袍的人被走出府门的林冲拿着长矛吓得瘫软在地……

“这帮人还算有眼力劲。”

虞珏收回目光，出了巷子便朝南走，先到梁门大街，再西出梁门到外城，之后就可到城外。

远远的，一辆马车撩开车帘，两对视线偷偷望出来。

“他就是虞家那个人？看起来不像能杀人的……”

看着从小巷离开的背影，车帘里另一道视线，眨了眨眼帘，一旁的侍女有些害怕的说道：“殿下，现在集市上百姓都传他是混世魔王，咱们还是不要招惹吧。”

“混世魔王？一听就不是好名，不过……感觉挺厉害的，但他看上去文文弱弱，真能杀得了蔡鞗？”

“宫里都传遍了，说他会法术。”

“哈，那跟上去！”

“啊？”

“别傻愣着，让车夫跟上对方，我还从没见过法术是什么样的。”

“林国师不是会吗？”

“他才不会随意拿出手给人看，只会让我父皇弄这个弄那个，到处把弄来的石头堆在万岁山上，还哄我父皇闭关修道，都好些日子没见着了。”

马车缓缓驶离绿荫，穿行过往百姓当中，相隔三丈左右吊在后面，里面的两道看出来的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那道背影上。

走过梁门西大街，虞珏也看到了蔡京的六和堂挂上了写‘祭’‘奠’二字的灯笼，大门紧闭，上面贴着白色纸条。

既然太傅杨戬居中调和，他自然不会再去找对方麻烦。

但梁子不可能就这么了结。

迟早都要一个个清算。

毕竟北宋啊，距离靖康之耻也没多少年了。

虽然虞珏不是那种胸怀大志，英雄了得的人物，但那段惨绝人寰的历史，终究让人心痛。

‘我做不来中兴，但帮这个北宋做一次外科手术，也不是不可以。’

不久，虞珏出万胜门，城外多村落乡镇，百姓之家多会集中安葬在村里附近空地，虞珏寻了最近的乡集，靠近汴梁的缘故，商业兴盛，人口自然也众多，有不少宗族购买山头集中埋葬，方便以后祭拜。

饶过前面山坡，过了晌午的日头逐渐阴了下来。

成片的坟茔挂着坟幡的画面，让人感到一阵阴冷，但对于虞珏来说，这种扑上来的阴气，让他感觉凉凉的，颇为舒坦。

至于后面跟着的马车，出城后他就察觉到不对了。

走到前面，虞珏脚下一蹬，身形眨眼消失在林子边上，远远吊着的马车顿时停了下来，帘子拉开，探出一张略施粉黛的瓜子脸，看模样年龄约莫十六，她钻出车厢，显出高挑婀娜的身材，乌黑的长发用红色的束带挽着，从后脑直垂到腰际。

她身后披着一件红披风，双手叉着细腰，柳眉微蹙：“怎么不见了？”

“殿下……这里阴森森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一同出来的侍女看着周围枯林老树，心里是说不出的害怕，远处还能看到一座座坟堆，以及飘荡的坟幡。

这可比深宫里死过人的房间和水井还要吓人。

“再等会儿！”

被叫殿下的少女看向充作车夫的侍卫，“刚刚你可看到他去哪儿了？”

“回殿下，不曾看清！”

少女想要下车过去查看，却被侍女急忙拉住袖口：“殿下使不得，这里说不得很危险，虞家那个混世魔王，万一要是起了歹意，那岂不是……”

后面的话她不敢说下去。

不过也让女子犹豫了片刻，调头钻进车厢让侍卫赶车离开。

马车渐渐远去，附近一棵树上，虞珏从上面跳下稳稳落地，他看着离开的马车，想着刚才两个女子的对话。

皇室的人。

不是郡主就是公主。

联想到蔡家之事，不免往蔡鞗要娶的公主身上猜想。

那短命鬼娶的就是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少女了吧？

‘混世魔王……’

想到那侍女这么说自己，虞珏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要是自己有了这个诨号，那樊瑞若是知道了怕是要连夜重新思定了。

笑着呢喃一句，虞珏走进这片坟堆，他看了看天色，阳光最烈的正午已经过去，日头偏斜，就可修炼了。

只不过没有夜晚效果那么好就是。

他从怀里拿出《鬼山法笈》翻到炼尸篇，寻找筑基期能修炼的法术，在两个术法来回审视。

最终敲定了一个叫《僵虫》尸傀术。

“就你了！”

与此同时。

返程的马车刚入万胜门，城门楼下已有乔装的宦官等候在那里，很快认出缓缓驶入的车辆，连忙上前跟随旁边，隔着车帘，小声说话，语气有些着急。

“殿下，刚刚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出关了。”

“太好了!”

薄薄的车帘内，隐约能看到少女在帘子后面露出微笑，她让宦官爬上车辇，然后催促驾车的侍卫快些。

路过蔡家六合堂，少女都不曾瞧上一眼，死的那人仿佛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太师府上。

蔡京年纪偏大，受不了老五惨死的打击，回来后便一直住在西厢院这边，离操办丧事的前庭中堂较远。

但依旧能闻到烧纸钱的味道，偶尔也能看到飘飞的纸屑灰烬。

紧闭的寝房内，老人放下侍女端来的参汤，略发红的双目看向床榻对面端坐的一道身影。

“老夫身在朝堂，到处都是眼睛盯着，无法亲手为自己儿子报仇，简直妄为人父。”

“太师此言差矣！”

坐在那边椅上的身影缓缓起身走进灯火范围，一身黑底白纹格子的道袍，头顶扎着道髻，后背负着一把铜黄色的剑。

“令郎有太师这样的父亲，想必泉下有知，不留遗憾轮回了。”

“那就拜托道长请玄妙仙君为他超度。”

蔡京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将双腿从床上放下来穿上鞋子，“今日宫里来了消息，陛下已经出关，过不了多久，天子可能会招我入宫面圣。方道长，你是陈道长的师兄，也是蔡绦的师兄，在奉仙观德高望重，虞家父子便交给您了！”

那道士点头，随后起身作揖。

“太师，放心便是，定将这混世魔王打入地府，永世不得翻身！”

“那，老夫便等奉仙观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