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数声，人头落地。紧接着，欢呼声淹没了整座广场。

人群的狂欢好几分钟才告一段落。维利勃·奥格斯站在讲台上，静静地看着。

“伯爵大人，那些铁矿呢？”冷静下来后，有炼金师问道。

“由于这场卑鄙无耻的袭击，我昨日承诺运输进城的铁精矿已经全部损失了。”维利勃回答，“在制定市政命令时，我完全没能预料到维尔茨伯爵竟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为了保护我领民的生活安定，我已经施压主管相关事务的数名男爵和市政官，要求他们立刻撤回那道市政命令。”

“好！”

炼金师们鼓掌，称赞着奥格斯伯爵的英明决定。

“伯爵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攻打维尔茨堡？”

这话引得旁人纷纷侧目。虽然说他们都很愤怒，但是毕竟奥格斯堡才刚刚经历了一场兽潮，仍然在恢复，这时候又进行一次主动进攻无疑会伤及民本。所以，当有人喊出反击的口号时，支持声寥寥。

维利勃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回应道：“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现在，奥格斯堡正在面临严重的经济困难，无法再扩充军备。我已经上书公爵大人，希望公爵大人调停维尔茨无耻的行动。我也要求你们，始终怀揣着忠诚、善良、正直的心，回到生活中去。”

这一番话再一次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掌声。

之后，维利勃简短地激励了市民们几句，在卫兵的簇拥下回到了城堡。屁股还没有坐热，乔林就找上了门来。

“你得为那些平民的死负责。”乔林毫不留他情面，开门见山地说。

“我本就没有推卸责任。”维利勃闭目养神，靠坐在椅子上，慵懒地说。

“维尔茨会就此收手吗？”

“当然不会。”

乔林皱起眉头：“这意味着未来还会有平民伤亡发生。”

“这是必然的。不过，维尔茨在公国的贵族圈子里将自此名声扫地，他所支持的那位竞争者便也再构不成威胁。”

“我真后悔掺和了这件事。”

维利勃睁开左眼乜斜了一眼乔林：“没有你，那些平民一个都活不了。”

“放屁。没有我，你根本就不会让车队这样集中运输，更不会制造一个管制原料的戏码。”

维利勃扯了扯嘴角，拉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勋爵阁下，说话时请文雅一些。”

平复了内心的愤懑，乔林问：“那你打算怎么办？维尔茨如果破罐子破摔大举进攻奥格斯堡，就靠这四五百人的城市卫队和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伯爵骑士团可守不住。”

“守不住城便到云沁堡去避避风头。公爵大人施压下来，他维尔茨再不愿意也得撤军。到那时我在回来便是。”

“那城内的百姓就要遭殃了！”乔林怒捶桌子，喝道。

维利勃总算是睁开了双眼，认真地说：“勋爵大人爱民如子，真是令人钦佩。只不过说出的话想要落到实处，你就得再接一些委托，红枫。”

“……哼。”乔林拂袖而去。

维利勃满意地挺直身子，整理衣领，开始了每天日常的公务。越想越爽，维利勃嘴边的笑意已经无法控制，最后他仰天大笑起来。

乔林，我终于扳回一城。

乔林一路小跑着来到冒着青烟的教堂，遇难平民的遗体正在依次火化。肃穆的教堂内，女人、孩子和老人们互相搀扶着，为自己逝去的亲人祈祷。乔林不信教，也不会念悼词，只好静静地站在教堂门口，目送着一条条无辜的生命逝去。

他怒斥维利勃把责任全部推给维尔茨，而自己何尝不是在推卸责任呢？

想到这里，乔林感到呼吸困难，难以战力。

回想穿越过来的一个多月时光中杀死的人，前骑士长死于傲慢和荣耀，港口恶徒死于贪婪，袭击者死于卑鄙和轻敌。

只有这些平民，他们只是老老实实地做着自己的本分工作。今天早晨，他们本该从简陋但温馨的床铺上醒来，充满爱意地亲一亲做好早餐为自己送行的妻子，用胡子扎一扎仍在熟睡的孩子们水嫩的脸蛋，为了他们的现在和今后幸福而开始一天的辛勤劳动。

但是，在自己为了能多赚一些钱而答应接下维利勃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偏离了轨道。

“这片大地上，到处都在发生的这样的事情。”一名面目慈祥的修士来到了乔林身后，“你是遇难者的家属吗？”

“我不是。我是……凶手。”乔林有气无力地说。

“年轻人，我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但是我能理解你称自己为凶手大概是什么原因。来，我扶您到堂内坐着。”

修士与乔林在教堂的最后一排座位坐下。

“您信仰着圣帝吗？或许我能用教义来为你开解。”

“我不信。”

“好吧，那我就跟您讲讲我的故事吧。我曾经是一名城市卫兵，十九年前，我参与了剿灭流窜在附近的盗匪的大军。

“在一次战斗中，我所在的队伍锁定了一名盗匪头目。追击的过程中，我的队友们中了埋伏，都身负重伤，只有我还有追击能力。那时，距离成功捉拿那名盗匪头目只有一步之遥，同时，我的队友们生命垂危，如果不尽快带着他们脱离战场，他们很快就会丧生。

“我的队长跟我说，‘快去，快去！完成我们的任务！’

“我问队长，你们怎么办？他说，‘抓住他，我们死得其所。’

“后来，头目被我顺利逮捕，但是我的七名队友长眠在那片丛林中。我事后无法释怀，一度深陷抑郁。我到队长的家里赔罪，队长的孩子们害怕地抱住他们的妈妈的腿，吓得要哭出来。

“队长的夫人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跟我说，队长是为了公义而牺牲的。我问，什么是公义？她说，公义就是让更多的人、子子孙孙在未来安全幸福地生活。队长他们牺牲了自己，让公义得以伸张；付出了个人的生命，使更多人的生活得以救赎。”

“你的行为亦是为了公义。我不会为你间接造成了他们的死亡而开脱责任，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年轻人，你要背负着这罪孽，为更多的人开辟美好的未来，这样他们才会原谅你。做”

“背负着罪孽……背负着他们的期望……背负着公义。”乔林喃喃道。

“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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