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松看着叶豪阴森森的脸，声音小得像蚊子：“对……”

叶豪拍拍茶几：“大声点儿呗，我听不见。”

杜玉松扫一眼叶豪，声音还是很小：“对。”

马一立瞥叶豪一眼，摆摆手：“好了好了，意思到了就行。玉松哥，你别想多了，做买卖就得讲究个先来后到是不是？”

杜玉松点头：“是，是你们先跟老刘接触上的。”

马一立大度地“嗳”了一声：“这就对了嘛，玉松哥不是糊涂人。来，说说你的打算。”

杜玉松叹口气道：“我以后不会在社会上出现了。你们放心，我也不会记着这件事情……”

“嗳，我不是问你这个，”马一立打断杜玉松，扫一眼正在看他的石八达，笑道，“我是问你咱们租房这事儿呢。再说，你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你记着这事儿又能怎样？想跟我们继续拼？你有那个胆量和实力没有？知道刚才出去的那个兄弟是谁不？吴岳！不认识的话你出去打听打听。”伸手拍拍石八达的胳膊，接着说，“这位是谁，你更不知道了吧？石八达！绝对的后起之秀啊……算了，说多了怕你消化不了。我们跟你斗的话，不需要很多人，就我们四个。哪怕你喊来一百个‘逼裂货’，在我们这儿能好使吗？也许你盼望着牛嵩回来，那顶什么用？我们还等着五叔回来呢。真玩起来，牛嵩在马五那儿算个蛋……”

“别跟他废话！”叶豪伸手指了指马一立，“让他来点儿真格的。”

“我……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们，我撤出来吗？”杜玉松想起来。

“跪好了！”叶豪又要摸枪，马一立拦住了他，声音低得像哄孩子：“玉松哥，还记得前几天你借我两千块钱那事儿吗？”

“什么？”杜玉松一愣，眼珠子瞪得几乎都要掉出来了，“我什么时候还你两千块钱来着？”

“呵，玉松哥真是好记性，”马一立冲叶豪挤挤眼，“当初豪哥也在场，你不会不认帐吧？”

“这……”杜玉松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叶豪又要摸枪，慌忙点头，“对，我想起来了，有这事儿。行，我给你们打个欠条。”

“已经写好了，”马一立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铺在茶几上，点着纸条的下方说，“你签个名就行。”

杜玉松急于脱身，刷刷地写了自己的名字，丢下笔，抬头望着马一立：“一立你放心，这钱，我很快就还你了。”

马一立揣起纸条，微微一笑：“不用着急，你记得这事儿就好。等牛嵩大哥回来，我也好有个交代。”

杜玉松连连点头：“那是那是……叶豪，一立答应我走了，你看？”

石八达接口道：“你走吧。”

叶豪皱皱眉头，扫一眼石八达，突然松开眉头笑了：“怂货！不是看达子的面子，老子还想留你坐会儿，滚吧。”

杜玉松摸着膝盖站起来，刚一挪步就蹲下了，他的腿好像麻得厉害。

马一立过去搀起杜玉松，一步一步往外挪：“唉，上了点儿年纪就是不行啊，老胳膊老腿的，扛不住折腾了，唉……”

杜玉松的身子刚刚出去，马一立就猛地关上了门：“确实是些怂货，我真不明白他们当年是怎么混起来的！”

叶豪笑笑，冲里屋打了一个响指：“刘叔，洗洗手，出来签合同啦。”

刘叔在合同上刚签完字，吴岳就回来了，站在门口一脸坏笑，雪花将他裹得就像一个棉花人。

叶豪瞅一眼吴岳，抓起沙发上的一个软垫，包起枪，回头对傻愣着站在墙角的刘叔一点头：“我们走了。”

刘叔不说话，一声粗重的叹息就像从泥地里发出来的。

下楼的时候，石八达对马一立说：“我觉得咱们在刘叔家这么闹，不太厚道。”

马一立坏笑着说：“不给老家伙上上弦，以后他毛病多着呢。”

石八达哼了一声：“这跟强买强卖有什么两样？”

马一立“嘎”的一声止住了笑声：“想做‘迷汉’吗？满大街都是，你看看他们是怎么生活的。”

石八达不想跟马一立斗嘴，转身问吴岳：“他们都回家了？”

吴岳搓着胡茬，嘿嘿地笑：“真乖……三位老哥确实好玩儿。”

石八达不解地问：“他们怎么了？”

吴岳咧着嘴笑：“争着给我钱呢……我拿了，不拿白不拿！”

石八达的心一沉，吴岳，你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的一个人了呢？这还是我心目中的那个吴岳吗？

“吴岳，我感觉你……”话说到一半，石八达忽然不想说了，感觉刚才自己的表现也“不上道”，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声，石八达，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你想说啥？”吴岳扭头看着石八达。

“没啥……”石八达咽一口唾沫，蔫蔫地说，“你说，咱这么办事儿，是好人吗？”

“是。”吴岳皱眉看着石八达。

“不对吧？”

“你咋了？”吴岳拽住石八达，盯着他的眼睛，“蒋门神、镇关西、牛二是坏人，武松、鲁智深、杨志弄死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这话……”

“杜玉松想霸占刘叔的房子！”

“哦，我明白了……可是咱打跑了杜玉松，也霸占了刘叔的房子。”

“那不一样，”吴岳抱一把石八达的肩膀，“杜玉松要在那个房子开赌场，害人。咱们在那个房子开饭店，能一样吗？”

“反正我觉着刘叔挺可怜……”

“那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你这话我又听不明白了。”

“宁愿做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坏人，也别做一个任人宰割的烂好人！”

石八达哆嗦一下，怔怔地看着吴岳。

吴岳松开攀着石八达肩膀的手，仰脸望着黑黢黢的天，话说得风一样粘：“我爸爸活着的时候跟我说，做人难，好了遭人嫉妒，差了让人瞧不起。忠厚老实的人，人家说你傻。办事儿精明的人，人家说你奸。对人冷淡了，大伙儿说你傲，对人热情了，人家说你装。走在前头挨闷棍，走在后头全没份。”

石八达有点赞同这些话，点头道：“没错。”

吴岳扭头看着石八达，蔫蔫地笑：“达子你说，好人也叫活着？要我说，这纯粹是让你练一辈子王八功。”

石八达跟着笑了：“可倒也是。”

“我没说要去当坏人，”吴岳收起笑容，继续往前走，“我只是想做一个不受人欺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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