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沉吟片刻，道：

“这得去问道祖了，我也不知。”

仰望虚空，想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道：

“我只听佛祖说起，这八十一难设难之妖是六圣商议所定，有天庭的人，有娲皇宫的人，也有三清的跟脚，皆为取气运而来！”

李恪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菩萨又给他续了一盏。

甘露不绝，功德不尽。

“若按先前所定，你师徒每历一难，则逢凶化吉，大劫消弭一分，转为滚滚气运，设难一方取其三，佛门得其六，一分回馈天道。”

“不对啊……”

李恪眉头一皱，疑惑道：

“滚滚气运，佛门已得其六，而此去不少妖怪，又都是佛门跟脚，岂不是能得其九，另外四圣能答应么？”

“道祖有言在先，此劫之后，佛门大兴！”

菩萨微微一笑：

“便是那其三，也是四圣软磨硬泡，才争来的缘法，道祖怕四圣从中作梗，这才许了几处劫难给他们……”

“原来如此！”

李恪前后一对，顿时想通了许多事情。

“这么说，我师父师徒五人，虽是人神妖龙鬼出身，却都是佛门弟子，故等气运加身，可单得其六，他日功德圆满，佛门大兴，他五人居功至伟，可得佛果，又塑金身？”

菩萨点头道：

“所以，你不可再胡闹了，再闹下去，岂不是耽误他们成佛？”

“这个理儿不顺……”

李恪总感觉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起来。

放下茶盏，一点一点捋——

“之前灵吉菩萨说了，我在前面降妖除魔，这劫数也算消了，只是佛祖派你们一再阻拦，显然那六分功德没落在你们佛门……”

“不落佛门，难道是三清、女娲得了？”

“如此，四圣自然喜闻乐见，该不止我师父，便是他们四个，应该也在暗中护我，这么推下去……”

“浮屠山，却不是如来放了我一马，而是哪个圣人出手了？”

“女娲，还是三清？”

菩萨见他越说越离谱，无奈打断他道：

“佛祖回灵山，是接引圣人召唤，不是另外四圣……再一个，那六分气运也跟四圣没什么关系，如今都落在你头上，这也是接引圣人召回佛祖，不愿让他伤你的缘故，别乱猜了！”

“在我头上？！”

一瞬间，李恪就想明白了。

“所以菩萨带我来这里，想必也是接引圣人的意思？”

菩萨没有正面回答，只微笑道：

“你终归是佛门弟子！”

“不过……”

李恪嘴角一勾，冷笑道：

“气运还是揣兜里踏实，因此菩萨仍在此处拦我，且西行路上，仍有不少佛门高手坐镇，盖因吃不准杀了我，又会有什么变数？”

身子一晃，原地消失。

虚空中，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菩萨保重！”

菩萨匆匆施慧眼来看，又掐指巡纹，却不知所踪。

“这又是……什么身法？”

李恪早落在流沙河底，眼前一个妖怪，一头红发，一张蓝脸，两眼猩红，血盆大口，獠牙森森，项下九颗骷髅头，甚是凶恶。

他看得见妖怪，妖怪却看不见他。

看了一阵，心中愈发笃定，当即扑将上去，合身抱住那怪，双手锁在胸前，双脚勾住他腿，那妖怪大吃一惊，正要挣脱，浑身上下忽然腾起团团紫焰，霎时间青烟四起，顿时哀嚎出声。

李恪喝道：

“卷帘大将，我受观世音菩萨所托，来点化于你！”

那妖怪忍痛问道：

“既受菩萨所托，为何烧我？”

李恪问道：

“不要慌，我且问你……你肉身何在，怎么练成鬼仙了？”

之前菩萨说他们师徒五人应人神妖龙鬼五道，人是陈玄奘，妖是猴子，龙是小白龙，只有神鬼两个不明确。

到底八戒是鬼，还是沙僧？

这两个，都曾是神！

八戒的可能性不太大，他先前虽是猪身，修的却是人族功法，剩下的只有沙僧了，方才一见，果然与十殿阎君一个路子！

业火及身，一点就着了！

那妖怪疼得直哆嗦，颤声道：

“我本是灵霄殿下侍銮舆的卷帘大将，只因在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琉璃盏，玉帝把我打了八百，贬下界来，变得这般模样，又教七日一次，将飞剑来穿我胸胁百余下方回，肉身早已破碎，只能修鬼仙苟且……”

李恪想起八戒，忽道：

“你莫挣扎，我有一个法子救你！”

那妖怪果然忍痛垂手，李恪便腾出一只手来，打出一道金光，遁入他眉心，那怪一怔，任由周身烧得青烟滚滚，却就此不动了。

不多时，那妖怪迟疑道：

“上仙，我修的鬼仙，一旦肉解，只怕要退回筑基期了……”

李恪笑道：

“你自己选，要修为，便是这般鬼样子！”

那妖怪犹豫再三，见那业火愈盛，疼得浑身抽搐，再也忍不住了，大叫一声，忽然跃出水面，咆哮道：

“天地不容，我去也！”

“轰……”

一声巨响，流沙河腾起层层巨浪，那妖怪已经无隐无踪。

半空里露出一只秀足，正踩在那翻起的巨浪上，眨眼现出观世音菩萨法相，瞅着李恪，满脸的无奈：

“我又来迟了？”

李恪嘿嘿一笑，上前施礼道：

“菩萨慈悲，还请赐一些筑基、壮体的宝贝！”

菩萨疑惑道：

“嫚儿不是成仙了么？”

李恪摇摇头：

“不是嫚儿，我方才教了沙师弟一门肉解的法子，自爆七日之后，可以重获人身，只是修为都没了，须得从头再来！”

“偏你馊主意多！”

菩萨嗔了一句，皱眉道：

“道祖定下的人神妖龙鬼五道，你去其鬼道，不怕天罚？”

李恪傲然道：

“道祖不怕反噬，罚我看看？”

要这么狂么？

菩萨沉默良久，丢过来一枚金灿灿的丹药，叹道：

“这是太上老君炼制的九转大还丹，凡人服用，可以立地大罗，不过少了天劫，道行并不算高。也可压制药力，循序渐进，昔日天蓬元帅就是走的这个路子，借此飞升仙界，你可问他！”

李恪接过金丹，拜了一拜，笑道：

“菩萨，这回沙师弟法力全无，却害不得师父了，这一难……”

话没说完，便见菩萨头顶降下好大一蓬功德金叶，少说也有数百万，强如菩萨，也吃了一惊，忙盘膝坐下，默默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