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楚闻听此话，登时错愕不已：

“此话当真？”

陆青云回道：

“方才我在王员外府中为孙兄下聘，阿宝小姐当着二老面，亲口对陆某说过此话，千真万确。”

孙子楚低头，看向手中六指，陷入沉思，默然不语，似在衡量，又在抉择。

陆青云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思量。

断指绝非易事，不说十指连心，钻髓裂骨之痛，便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矣，如何抉择，全看孙子楚决定。

陆青云不想给对方压力，便起身告别：

“孙兄，我今将阿宝小姐心意带到，如何自处，全凭君之决断。”

旋即几番寒暄之后，他便快步离开孙家。

这红尘引导之事，往往强求不得。

虽是孙子楚与阿宝命中注定的因果情缘。

但陆青云仍旧不会强迫孙子楚。

砍不砍第六指，全凭孙子楚决断。

书房内。

孙子楚低头发愣，思量抉择。

“公子不可啊！”

老仆人闯入书房，大喊道：

“这分明是阿宝小姐戏言，公子万万不可当真！”

孙子楚起身，似有决断：

“阿公此言差矣，阿宝小姐定是试我心诚不移！”

“她乃大家闺秀，貌若天仙，才情绝顶，而我孙子楚本就难以般配，更何况又生出六指怪异，实为惹人耻笑。”

老仆人泪眼婆娑道：

“公子，万万砍不得！”

“老爷和夫人若在天有灵，定然不会答应此事！”

孙子楚默然摇头，尤有决绝道：

“我对阿宝心诚不移，莫说是要我这根手指，便是要我的命，亦道无妨。”

“此之谓陆兄所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话余之间，书房内回荡几声鸟雀啼鸣，叽叽喳喳，沙哑嗓音。

窗边鸟笼，鹦鹉学舌，渐声渐响，清脆起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老仆人痛心疾苦道：

“公子，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世间的女子难道只有阿宝一人？”

“你如何一定要非她不娶呢！”

孙子楚摇头，眼神坚毅：

“我孙子楚今生今世非阿宝不娶，此意已决，绝无悔期！”

话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他猛的挥挥衣袖袖，提起胯带，果决般朝外走去。

“公子！公子！”

老仆人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追出去，口中不断呼喊，希望能够让自家公子回心转意。

孙子楚早已下定决心，心无旁骛，不受外界干扰。

他快步走进柴房中，拿起一柄斧头，呢喃自语道：

“阿宝小姐，孙某今日以断指明志，证我心诚不移。”

须臾间，他眉头微蹙，咬定牙齿，眼神透露坚决之意，但见斧头握在手中，高高举起，顺势垂落。

嘭！

一根手指赫然如刀切萝卜，断根裂外，渗人血液，喷涌如浆，滚滚流淌，染红大片衣衫。

“啊！”

孙子楚猛的发出一道惨叫声，撕心裂肺，痛苦哀嚎。

“当啷！”

他双手无力，只觉身体虚弱，再也握不住斧头，任由其落地发出声响，旋即意识模糊，噗通栽倒，昏死在地。

待到老仆人赶到后，亲眼看见这般惨状，立时在旁哀嚎不止，痛哭流涕，捶胸顿地。

怎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公子！公子！”

一时间，老仆人绝望涌上心头，瘫倒在地，心如死灰。

陆青云方才走出孙家不久，便觉神念微动，心血来潮。

他停下脚步，蓦然回首，心中已然明了。

没想到孙子楚这般决绝，竟也如此迅速，以雷霆之势斩去断指。

如此这般，陆青云原路归返，来到孙家。

刚一进门，便见老仆人抱着昏死在地的孙子楚痛哭流涕。

老仆人见陆青云到来，不由分说，委屈至极道：

“我家公子到底与你们有何仇怨，为何这般苦苦相害。”

陆青云抱拳弯腰，行礼周全，以示敬意。

此间千言万语，已经显得苍白无力。

遂以并未辩解，只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元宝，递给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人。

“老人家，且拿好这锭金元宝，去寻个好郎中，切莫让孙公子留下病根！”

说完此话，他将孙子楚砍掉的断指捡起，用布包裹，快步离去。

他将前往王员外府中，禀明实情。

陆青云离去，留下老仆人一脸震惊，面带恍惚神情。

只怔怔看向手中这块拳头大的金元宝，厚重如沉石，心中骇然，似若泛起惊天巨浪。

如此珍贵之物竟能云淡风轻，随手送出，只为救治自家公子！

老仆人不免心中百感交集，难道真如自家公子所言，这陆青云实乃真心实意？

不由之间，对陆青云的愤恨态度有所改变，甚至生出茫然无措之情。

“唉！”

这般叹息之下，不再过多猜想。

老仆人急匆匆的将孙子楚背回床榻之上，出门去寻找最好的郎中大夫。

彼间孙子楚断指决绝。

陆青云不做丝毫拖泥带水，直奔王员外府邸而去。

不多时，得见王员外和王夫人，便将孙子楚断指一事告知。

唯是全盘托出，来龙去脉，细致无缺。

话语之间，展露孙子楚为真情挚爱，无畏无惧！

却看陆青云从袖中拿出布裹，里头正是孙子楚的断指。

赫然触动人心，历历在目。

王员外眉头紧锁，摇头叹息。

王夫人更是惊叫出声，捂着眼睛不敢再看。

阿宝闻讯赶来，看见孙子楚的断指，心中震惊不已。

一时间竟也失神，站在原地，左右不敢动弹，不知如何是好。

她喃喃自语，似有些慌神，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实：

“孙子楚……竟真将六指头……砍去！”

周遭下人亦是围聚在正厅的四方外围，你言我语，悄声议论。

“人不可貌相，勇气可嘉！”

“唉，这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到，似孙子楚这般的呆鸟了！”

……

陆青云见气氛烘托到位，时机成熟，便开口言道：

“阿宝小姐，孙公子如此赤诚之心，便览世间也是一等一的痴情。”

“他亲口对陆某说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便是为阿宝小姐豁出性命，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如今事已至此，不知阿宝小姐意下如何？”

阿宝似被吓傻般，扶着桌椅缓缓走到近前，玉手轻轻扶着额头，只觉头晕目眩，心中百感交集，却也热泪盈眶，如是回道：

“他之心意，我……已然明了，只是手指易砍，呆气难除。”

“烦请小哥回话，若他能够去除痴傻呆愚之气，众人不再叫他孙呆子，我便嫁给他！”

陆青云微微点头，抱拳道：

“便是如此，我会将阿宝小姐原话传去，陆某告辞，他日复更来！”

待到陆青云离开后。

王员外气愤不已，立时屏退看热闹的下人，随后起身对阿宝怒斥道：

“阿宝！你闯了大祸！”

“你本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竟做出这般荒唐之事。”

“届时满城风雨，皆知孙子楚被你逼迫断指，这般女儿家的清誉毁于一旦，将来你如何自处！”

阿宝心中惭愧，聆听父亲训斥，眼泪扑簌簌流下，哽咽言道：

“怪女儿……冒失，害他……断指。”

“早知道他如此心诚，真不该……真不该这般对他！”

王员外摇头叹息，直言道：

“阿宝，你方才说让孙子楚除去呆气，又岂不是戏言？”

阿宝哭泣回道：

“此非戏言，若他真能去除呆气，女儿便嫁给他！”

“唉！”

王夫人摇头叹息，直言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又如何能轻易去掉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