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神邸内。

盛会结束之后。

众班阴神各自离去，或结伴同随，或孤身离开。

不多时全数散去。

城隍端坐高堂案牍旁。

上面不再是美酒佳肴。

取而代之的是厚山般，层层叠叠的文书。

左右两侧有护法神挺立身姿，不动如山。

不多时，护法神朱有心，自外归来。

此间送归陆青云，安置妥当，道是恭敬禀报，已然完成任务。

城隍低头批阅文书，专心致志。

见朱有心归来，头也不抬，只平静问道：

“你这些日子倒和陆青云走的近。”

朱有心闻听此话，讪笑道：

“某与陆青云同为上尊谋事，自是要走的近些，顺以亲近，为上尊考察深浅实情。”

城隍点点头，缓缓抬起面庞，目光炯亮，又言问道：

“今日关起门来，说说自家话，你等对这陆青云有何看法？”

朱有心闻听此话，倒也未抢答。

只走近案牍旁，站好身位，聆听旁的护法神如何看待。

一位手持巨剑的护法神思量片刻，直言：

“东海龙四太子命案一事，陆青云牺牲自己，施命凡人以生死。”

“顾全冥水两部情谊，拯救扶摇于水火，为上尊将期走马上任，抹平污点。”

“此贵难得，大善！”

城隍露出笑容，点头道：

“你且继续说！”

“他敢于赌上生家性命，以寿换寿，如此有胆识有魄力，我不如他。”

城隍眉眼上挑，轻咦道：

“饶是你第一次承认不如旁者，本尊看你多是承他情谊，衬你神道前途。”

这巨剑护法神笑道：

“上尊明察秋毫，扶摇县上下神属，皆承陆青云情谊，上尊不外如是！”

城隍满心欢喜，思量一二。

又转头问向另一位怀抱经书的护法神：

“你以为如何？”

此间经书护法神不假思索，言道：

“盛会之期，斗战司有意打压陆青云，予以难看。”

“他且进退有度，不卑不亢，顾全礼节，又不失风度，大善！”

“后有城隍司列班神属议论张白鹭，陆青云恰时醉酒，大善！”

“若他不这般做法，恐怕难以收场，致使事态扩大，影响不好。”

“他不在背后随声附和，对张白鹭冷嘲热讽，落井下石，亦有大胸怀大格局！”

“另有各路阴神夜半过路之时，常见张白鹭对陆青云怒目而视，冷眼拂袖。”

“陆青云每每以礼回之，此间论迹不论心，确是一个做上尊的好苗子！”

城隍轻“嗯”一声，满意道：

“酒不自醉人自醉，善！”

“顾大局不失风度，善！”

“无论能力、心性，俱是上佳！”

城隍言道此处，须臾间，对朱有心问道：

“你与陆青云近交，这些时日来考察如何？”

朱有心思量片刻，言道：

“早前龙四太子过境一事，有神属挑拨，说陆青云表现过于野心，有献媚讨好算计之嫌。”

“又说什么张白鹭虽不顾全大局，但真心实意，正气凛然。”

“可上尊与我等都知道，这陆青云司任夜游神之位，足足已有五百年之久！”

“若当真心存献媚，讨好算计，岁月过往之来，我等又如何不能知晓一二？”

“真论机关算计，那张白鹭下放扶摇不过十年，便与斗战司抱团！”

“处心积虑欲踩陆青云起势，予以上尊将期走马上任之时难堪，其心可诛！”

朱有心并未直接去讨论断定，近日对陆青云考察如何。

毕竟其与陆青云关系甚好，城隍亦心知肚明。

若直言夸赞，未免有些吹嘘意味。

甚至有私情嫌疑。

如此这般对陆青云加糖，不如对张白鹭加醋。

两相之下，形成鲜明对比。

答案自然呼之欲出。

城隍思量片刻，予以点评道：

“本尊欣赏陆青云的勇气，亦不墨守成规，敢于大开大合，有魄力有胆识，顾大局知进退，懂礼数晓和睦。”

“确实是位不可多得的大材。”

“只可惜扶摇太小，机会太少，难有风雨历练。”

“若想对陆青云委以重任，着加栽培，增进资历，倒是有些为难。”

城隍言谈至此，沉默许久。

又似想起什么，言问道：

“那日龙太子寻恩陆青云，结果如何？”

朱有心回道：

“龙四太子至厕神府邸留有数日，出门时红光满面，神采奕奕，许是和陆青云相交甚欢。”

城隍微微点头，言道：

“敖正离去前，亲身传念于本尊，说陆青云拒收千年龙珠，两袖清风，影正不偏，以身作则。”

“这般心性却也完全出乎本尊意料。”

“陆青云大善，本尊升任在即，能离去前寻个好苗子，在扶摇留下火种，也是极好的！”

“你等以为如何？”

朱有心率先附议，回道：

“上尊圣明！”

其余护法神亦是异口同声，连道：

“上尊圣明！”

城隍似有所想，随后又话中带话，言道：

“这张白鹭……嗯……”

“毕竟出自福地，根脚高才，乃为清贵之神，能力是有的。”

“他此间下凡历练，虽欠几分火候，但不过短短十年。”

“须知来日方长，万事可为，他若开窍……”

“若真能开窍，定是块完美璞玉，可雕琢成器，将来扶摇青云上，可期矣！”

几位护法神心知肚明，知晓其中隐情。

皆是出言附和，连忙称“是”，无有异议。

张白鹭背景复杂，牵扯颇深。

若非其脾性极端，自然不必下放凡尘，弄什么历练之说。

早早便可自福地出师后，直入冥部任职。

甚至在天庭任职也不在话下。

此有故事渊源，幽冥福地，众神皆知。

唯是水深复杂，难以说清道明。

评价完张白鹭后，城隍沉吟片刻，翻阅县中户籍，旋即对朱有心言道：

“西街胡同口有位六指书生，他的因果情缘不日便到，你持本尊敕令文书，将此事交由陆青云全权负责。”

“告诉陆青云，此因果情缘乃引导红尘风气。”

“他可先斩后奏，独断乾坤，行便宜行事之权，不必事事报备，件件回应！”

朱有心立时抱拳，言道：

“谨遵上尊法旨！”

“只是不知这因果情缘至臻圆满后，所得的金光功德，该如何分与？”

城隍不假思索，直言道：

“这金光功德的分与之权，且由他自行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