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削藩计划，仍在进行。

第二个遭殃的乃是湘王朱柏。

同样，这次也是有人告发他，说其伪造宝钞，擅杀百姓，企图谋反。

朱允炆当即下诏切责，并遣使率兵前往审讯。

湘王心知辩解无用，悲怒之下竟阖宫自焚。

临终前留下遗言：“吾为高皇帝之子，南面为王，岂能受辱仆隶之手，苟且偷生？”

他的自焚，引起了朝野轰动。

朱允炆也颇为自责，因为他与湘王从小一起在宫中长大，虽为叔侄，却又有着兄弟一般的感情。

正当内心悲痛时，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联袂而来。

朱允炆以为他们是来安慰自己的。

没料，方孝孺却道：“臣恳请陛下下旨，令宗人府议湘王之罪。”

朱允炆愣了片刻，随之龙颜大怒：“你说什么？朕的皇叔死了，你们竟然还要逼朕治他的罪？”

黄子澄硬着头皮上前道：“陛下息怒，非是臣等无情，臣等皆是为了陛下，为了朝廷。”

朱允炆怒极而笑：“哈哈哈，为了朕？为了朝廷？你们是要逼朕杀光朕的皇叔，才肯罢休？”

“臣，有罪！”

三人诚惶诚恐，齐齐跪下。

朱允炆自嘲道：“呵呵，你们有什么罪？你们可都是大明的忠臣。”

方孝孺叩了一个头，又道：“臣，冒死再谏，恳请陛下下旨，令宗人府议湘王之罪。”

朱允炆：“你……”

方孝孺：“臣知陛下心中悲痛，但……事已至此，朝廷的体面要紧。”

“臣，恳请陛下下旨！”

齐泰、黄子澄不约而同说了一句。

朱允炆突然间感觉浑身无力，他变得有些迷茫。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如若皇祖父泉下有知，知道他逼死十二皇叔，该是多么的悲痛与愤怒？

可要是不削藩，他的心里却又惶惶不安，特别是那几个战功赫赫，手握重兵的皇叔，又当如何应对？

沉寂了半晌。

朱允炆终于颤声道：“从卿……之议！”

三人大喜，赶紧叩首：“陛下圣明！”

……

燕王府。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朱棣从未有过的愤怒，几乎陷入了失控的边缘，恨不能立即调集兵马奔赴京师，杀他个血流成河，替十二弟报仇雪恨。

他心知十二弟一向崇尚修道，自号“紫虚子”，不说与世无争，但也绝对不可能有谋反之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也难怪十二弟悲怒之下，选择了自焚这条极端之路。

更可恨的是，人都死了竟还揪着不放，还要交由宗人府议罪。

“姐夫……”

徐长安匆匆走了进来。

本来，他近日有意与姐夫疏远，以便给人造成一种二人不和的假象。

但如今发生了这么大一桩事，他也顾不了许多。

“还有什么消息吗？”

“姐夫，据我探来的消息，湘王交由宗人府议罪，乃是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的主意，理由是保朝廷脸面。”

朱棣握紧拳头，眼中杀气弥漫：“保朝廷脸面？这分明是丢尽我老朱家的脸！

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待本王有朝一日攻破京师，必诛你三人九族！”

在此之前，朱棣多多少少还有些顾虑与顾忌。

如今十二弟之死，算是彻底引爆了他的仇恨，不再心存一丝幻想，唯有背水一战。

徐长安火上浇油：“没错，此三人自诩清流，其实也不过纸上谈兵、沽名钓誉之辈。

表面仁义道德，暗中却争权夺利，一肚子阴谋坏水，毁我大明根基。”

“长安，如今他们步步紧逼，他们逼一步，本王就得退一步。你说，本王还有几步可退？”

徐长安回道：“姐夫，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但请你先不要激动……”

朱棣：“……”

也只有这小子，敢对他这样说话。

徐长安又道：“湘王之死也未尝不是一个契机。如今，朱允炆必定心中有愧，趁现在，姐夫如此如此……”

徐长安小声道出了自己的主意。

当晚，朱棣病了。

一会热，一会冷，折腾得一众侍女片刻不得休息。

他挣扎着在床榻上写了一封信，命人火速送往京师。

次日上午，徐长安也给大哥写了一封信。

王府长史葛诚特别热心，不仅亲自前去探望燕王，还专程请来了两个北平府有名的大夫替燕王诊病。

其实，他是怀疑燕王装病，有意试探。

但这一次，朱棣准备充分，那两个大夫完全瞧不出破绽，皆诊断为气急攻心，风寒入邪。

此病，得益于姚广孝的手段。

他在年轻时走南闯北，积累了丰富的知识，儒、道、佛、医皆有不俗的造诣。

朱棣的病情看似严重，其实是服用了一味特殊的药汤。

此药汤仅用了几味常见的草药混搭煎熬，服下后便能让人产生风寒症状，其实问题不大，只是会稍稍吃一些苦头。

对朱棣来说，为了大计，吃这么点小苦头算什么？

朱允炆很快便收到了燕王的来信，看了之后，不由眉头紧皱，似有些犹豫不决。

这封信的内容，前半部分是燕王痛斥朱允炆，说其违背祖训，不念骨肉之情，害死了十二皇叔。

后半部分说自己心力憔悴，病卧在床，心中思念三个儿子，让朱允炆尽快让三人返回燕王府。

不出所料，因为十二皇叔一事，朱允炆心中自责，便欲下旨让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三兄弟返程。

哪知，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又一次劝阻。

“陛下，这恐怕是燕王的诡计，陛下切不可上当。”

“一旦放虎归山，燕王可就再无顾忌。”

“依臣之见，需得查证此事，看看燕王是否故意装病欺瞒陛下。”

经三人一番游说，朱允炆的心又乱了。

他本就是个没主见之人。

“好吧，依卿所言，放人之事先缓一缓，待查实再说。”

言下之意，燕王要是真病了，他还是要放人。

次日，徐辉祖求见。

见到朱允炆之后，他取出了徐长安写的信道：“陛下，这是长安写给臣的家信，请陛下过目。”

“既是家信，朕怕是不便看。”

“无妨，此信也与燕王殿下有关。”

一听此话，朱允炆方才接到手中看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