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德州失陷？”

李景隆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他正与燕军展开大战，在这当口燕军怎么可能分兵前去攻打德州，且悄无声息？

“回大将军，据斥候报，燕军派人策反了德州卫指挥同知庞晃，杀了负责督运粮草的参政铁铉……”

李景隆大惊失色：“什么？鼎石……被杀了？”

说起来，他与铁铉之间颇有一些交情，一听铁铉的死讯，自然有些吃惊。

“他们还杀了德州卫指挥使，烧毁了城中辎重，最后弃城……大将军，大将军！”

“来人，大将军晕倒了……”

不出所料，德州失守，粮草被烧，消息一经传开，顿令得军心大乱。

反之，燕军却士气高涨，高歌猛进，骑兵、火炮、步卒轮番上阵，杀得朝廷大军溃败而逃。

眼见事态不妙，李景隆不得不又一次下令撤退，将大部队撤回德州、济南死守，防止燕军趁机南下。

京师。

皇宫，御书房内。

朱允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瘫在龙椅上，听着齐泰回禀军情。

“曹国公率兵自德州向北平进发，在白沟河与燕逆相遇，交战数日，我军不利……”

“期间，燕军偷袭德州，策反指挥同知庞晃，杀了德州卫指挥使秦峰及山东参政铁铉……”

朱允炆大吃一惊：“什么？铁铉被杀了？”

铁铉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毕竟是他皇爷爷生前器重之臣，他本想放铁铉先到地方锻炼，以后再予以重用。

没料，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齐泰回道：“是的陛下。据传回的消息，此次前往德州策反的为首之人，乃中山王之幼弟徐……”

“砰！”朱允炆气得一拍龙案，咬牙一字一顿道：“徐、长、安！”

一见龙颜震怒，御书房中一众臣子、太监、宫女赶紧跪下。

“好你个奸诈之徒，亏得朕之前那么信任你。”

如若徐长安在此，一定会揖上一礼谢恩：“我谢谢你嘞。”

喘了几口气，朱允炆无力地挥了挥手：“都起来吧，齐卿，你继续说。”

“是！”

齐泰继续禀报：“他们策反庞晃之后，并未占据德州城，而是放火烧了城中辎重，弃城而去。”

“消息传入我营，令得军心大乱，燕逆趁机大举进攻，激战数日，越巂侯俞通渊、指挥滕聚、都督瞿能及其子不幸战死。”

“千户以上将领折损近百人，士卒死伤近十万，随军辎重丢弃殆尽。”

“另有，另有……”

“另有什么？”朱允炆怒声道。

齐泰抹了一把冷汗，回道：“另有步骑九万余……降燕。”

一旁，黄子澄也在不停地抹冷汗。

毕竟他可是在皇上面前夸过海口，说什么““曹国公可以当之，前不遣长兴侯而用曹国公，必无此失。””

却万万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降燕？降燕？”

朱允炆的脸上已经看不到表情，仿佛已经麻木了一般。

一众臣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特别是齐泰、黄子澄、方孝孺三人，说他们是这一切的根源也不为过。

从一开始的强力要求削藩、出馊主意给一众藩王安上谋逆的罪名、逼死湘王朱柏，激反燕王、靖难之役……

最初的耿炳文是他们举荐的，李景隆也是他们举荐的。

如今竟然打成这样，但凡朱允炆有三分朱元璋的脾气，怕是早就下旨斩了三人。

“都别愣着啊，你们都来给朕说说，朕这到底是北伐，还是给朕的叔叔送粮、送人、送军功去了？”

“朕每次发兵都是损兵折将，可朕的叔叔倒是羽翼日丰……”

说到这里，朱允炆竟然笑了起来。

不过，却是一副无奈、酸楚的苦笑。

“依朕看啊，朕当初便该什么事都不做，就在这南京城里等着。”

“等什么呢？”

朱允炆瞟了齐泰等人一眼，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不停地拍着龙案：“等着朕的叔叔死在朕的前头，反倒省心些。”

此话一出，齐泰等人故伎重演，一个个又跪了下来，匍匐于地：“臣罪万死！”

口中说着万死，但心里却料定朱允炆根本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因为朱允炆好面子，一心想要做一个明君。

可是明君需得有明臣辅助，摊上了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这般空谈误国的迂腐书生，乃是他命中的不幸。

朱允炆一阵头疼。

“你们不要动不动就罪不罪，死不死，朕不要议谁的罪。朕就想知道，朝廷该怎么做，朕该怎么做？”

这便是他的短板所在，他根本不懂得治国之道，一遇大事便失了主张，只能听任臣子的主意。

更要命的是，打仗之事竟找文臣商量，连续吃败仗还不吸取教训，依然还找文臣商量。

他不亡，谁亡？

事实证明，在军事方面，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完全当得上“大明三傻”一称。

一众人依然跪着，一声不吭。

因为此时，他们真的不知如何回答，也拿不出一个好的对策。

经过他们估算，经过郑坝村与白沟河一役，降燕的将士已有十几万之众。

加上朱棣之前的八万余兵马，就算这两场大战损失一些，加起来也有二十余万。

粮草、马匹缴获无数。

再新招一批，很快便能达到三十万兵马，已经足以与朝廷正面抗衡，甚至是转守为攻。

所以，他们已经不敢再轻易出主意了。

也或者说，他们的内心里已经意识到纸上谈兵只会误国，只是口头上不愿承认罢了。

一见众人都不吱声，朱允炆只得自说自话：“发兵征讨，屡战屡败，行！可朕开科取士，他倒好，大模大样把北平士子送来应试。”

“朕还得从里面挑出两个进士来，以示天下以至公。”

“众位爱卿，朕被一个叛王挤兑成这样，翻遍二十一史，有见过比朕更窝囊的皇帝吗？”

“见过吗？”

方孝孺终于发声了：“陛下，主辱臣死，陛下如此激愤，皆乃臣等之罪。

只是，此时情况危急，臣担心燕逆会趁此机会大举南下呀陛下。”

黄子澄忍不住道：“燕逆虽赢了两场，也不可能没有损伤……”

齐泰道：“黄大人，曹国公两次北伐，已将沿边数省兵马抽调殆尽，从真定到济南已经没有朝廷大军。

陛下，臣以为，燕逆必将趁胜追击，其兵锋所指必是济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