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听得刘盈出宫去了吕府骑马，心里立刻如蚂蚁爬过，很是不得劲。

这竖子果然最亲近舅舅，身体刚好不见他来请安，竟然径直去吕泽府里去了。

“知道了。”刘邦表面漫不经心道，一副这等小事我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丝帛上笔墨却因提留太久胭染开来，这一尺好布，只能等会擦屁股了。

过一会儿暗卫来回报马蹄铁和马鞍的异处，他才终于找到理由，矜持开口要出宫去看。

吕家马场很大，能容纳数千马匹。

刘邦来得时候刘盈正骑着马在弛道上奔跑，青色的长袍衣袂翻飞，似清晨振翅翱翔地鹤。

欢笑声传遍整个马场，少年明亮得像个奔跑的太阳，后面是赶马护卫的吕禄。

这情形让刘邦一怔，他从未见过的儿子如此畅快而洒脱的一面。

父子俩相聚场合，大多是被规矩锁在各自位置上，一板一眼的对答，刘盈日常平淡似个木头。

除了每每提出些奇思妙想之外，大多数场合他都是沉默的。

刘邦何曾见过刘盈这种情绪外放的时刻？

所以，舅舅比父亲还有安全感吗？

吕泽立在一旁候着，看刘邦冷着脸来忙行礼，请安道:”陛下安好，此来……”

刘邦挥手免了他礼，假笑道:”我儿又来叨扰将军了。”

”殿下赏脸，这是臣的荣幸。”吕泽低头答道，正如往日般滴水不漏。

刘邦见他样子心里无趣得很，自己这个大舅哥简直滑不溜手。

他忌惮吕家却无可奈何，很大原因在于吕泽的知情识趣，从不擅权僭越。

”马蹄铁和马鞍的事，我知道了，你便能者多劳负责这事的督办吧，我希望在开战前能看到一支所向披靡的骑兵。”

吕泽心里暗惊，府上竟然已经如此漏风了，马蹄铁不过片刻之前才完工而已。

”陛下，臣独掌大部军马，恐疏忽辜负陛下厚望，不如将此重任交给灌婴将军。”吕泽并没有头脑一热直接答应，他清楚妹夫冷血多疑的本性，对于刘邦的试探呈现一副全然不贪权的模样。

刘邦只是偶然一念，顺口说完就有了悔意，见他推辞也顺势道:”也好，灌婴一向于骑兵有专才，此事还是交给他吧。”

吕泽见刘邦没有坚持，心里松了口气。

”昔年你我联军，盟誓我若登帝位，必保吕家世代富贵，而今盈儿已有十岁了。”刘邦同吕泽一起望着跑场，冷不丁旧事重提道。

吕泽不清楚他的用意，便应付道:”吕家深受皇恩，太子也蒙陛下护佑，臣等铭感五内。”

刘邦看着这个盟友俯首不知作何感想，他感怀道:”太子，是我们两家的孩子啊。”

“臣很感激。”吕泽只能这么说。

”匈奴扰民，我委实心忧啊。”刘邦图穷匕见道，皱眉明示道：”我有心亲征，可是年岁已大。”

”陛下英姿不改，不过千金之体确实不适合涉处险地，臣愿请命。”吕泽还能说些什么。

他对情形看得分明，甚至也知道刘邦这次或许更希望自己打败仗，可他却不能拒绝。

只因为他不敢赌。

戚姬投毒究竟是那女人昏了头，还是帝王有心换储，谁也不清楚。

也许适当的削减实力能让太子的处境更好些，也能让帝王的嫌隙淡化些。

”臣在外，望陛下多加体恤，太子和皇后身份贵重，臣希望能多派些人保护。”吕泽请求道。

”我会的。”刘邦说完，见刘盈骑马朝这边归来，老远挥手致意，无奈道:”一团孩子气，可不是得好好护着。”

”父皇。”刘盈下马行礼后凑向前，迫不及待道：”儿刚才骑马您看见了吗？”

”是，像些样子。”刘邦为了吕泽安心自然嘴上不吝啬夸奖，最后玩笑道：”只是你骑术一日千里，是借了这神器的巧吧。”

”算不上什么神器，托赖陛下洪福吧，若不是陛下起意设立天禄阁和石渠阁，儿臣也没机遇看到那卷古书。”刘盈有意讨欢道。

为了不引起刘邦怀疑，他可是好好去那些图书里翻找了数月。

”盈儿勤勉好学，看来叔孙通教导得好啊。”刘邦十分感慨道，余光见儿子脸红，恶趣味道：”病都好了，功课落了不少，那明日便复课吧。”

刘盈面色瞬间丧气起来，垂着头道:”儿臣知道了。”

刘邦犯了贱这才通体舒畅，他是最知道那些酸儒的厉害与磨人，叔孙通又是其中佼佼者。

他调笑道:”怎么，不想学习，看来叔孙通的戒尺不够硬啊。”

”父皇！”刘盈被刘邦揭了面皮，一张脸红到了脖子，看舅舅和表哥在偷笑，声音讷讷道:”做甚取笑儿。”

”哈哈哈”刘邦忍不住大笑。

”这才像个小孩子，平日做什么大人模样？”

”儿子要乖，乃公教你个道理，做君主万不可脸皮薄，可见你还得修炼。”刘邦捏了捏刘盈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