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西门庆和刘以菲
8.西门庆和刘以菲
西门阿姨偏过头,眼角一片泅湿。
西门庆从兜里抽出手,捂住刘以菲的耳朵,声音低不可闻。
“嗯,确实很酷。”
平安巷它太深了,所以站在巷口看和走进去看,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原以为西门庆像他们所说的,是个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所以才会去找他。
可是,真正接触过后,刘以菲发现不是那样的。
他是好人,他妈妈也是。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鼓起勇气的孤注一掷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又瘪了回去。
刘以菲身体里流着唐世国的血。
生逃不开,死也脱不了,注定要永远磋磨。
回去的路上,西门阿姨紧紧牵着刘以菲的手,西门庆拎着医生给她开的药,走在她们后面。
温馨得就好像,他们是一家人。
刘以菲多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以这么一直走下去。
但刘以菲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等到了小巷,幻想就该结束了,刘以菲没有理由再继续待着。
有些说不上来的难过。
刘以菲打算把门口的行李拿上,然后回家。
至于回家后,等待刘以菲的会是什么,她不知道,只觉得想想呼吸就开始困难。
奇怪的是,刘以菲在门口来回找了三遍,也没找到她的包。
“不进来,在门口找魂?”
大概因为她耽误了工作,西门庆一到家就开始画稿。
两条长腿一前一后地撑着凳沿
她小声道:“找一个包,就那种编织袋。”
他竖起笔往上面指,“在南边向阳那间房,她妈给你收起来了。”
“啊?”
还没等刘以菲问个明白。
西门阿姨从厨房走了出来。
搂过刘以菲的肩,“清清呀,汤刚炖上,她给你在楼上收拾了一间房,走,看看合不合心意。”
听懂什么意思后,刘以菲连忙摆手。
“不用的,不用的阿姨,她马上就回家了。”
“回去干吗?找打啊?”
西门庆头也不抬。
“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别出门又倒了,刘以菲西门庆再被人戳脊梁骨,说她连小孩儿都欺负。”
“......”
西门阿姨附和,“对对对,先住两天,养养身体。”
刘以菲怔然,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把刘以菲砸得晕乎乎。
半推半就地,就这么上了楼。
房间整齐精致,有独立的衣柜和写字台,床上还铺着崭新的碎花四件套。
一盆珠圆玉润的小多肉在窗台,悠悠地晒着太阳。
或许是氛围太好。
连沙发上的土黄色编织袋,也被衬得明亮起来。
刘以菲呆呆地站在门口。
“还是太单调了些,时间赶,女孩子的房间应该花些心思,你住进来阿姨慢慢装饰。”
不,已经很好了,好到有些不真实。
刘以菲从来没有住过这么漂亮的房间,记忆里一直都是那个阴暗不见光的杂物室。
或许刘以菲该拒绝的,可是莫名舍不得。
晚饭时,西门阿姨把最后一道冬瓜玉米排骨汤端上,放在了餐桌中间。
三菜一汤,每一道菜看起来都很清爽。
不是一锅乱炖。
碗和碟,是成套的,白瓷黑边。
没有裂痕和开口。
刘以菲曾在书上看到一段话,大意是民以食为天,一个家庭生活氛围和生活态度如何,从饭桌上就可见的清楚。
如今简简单单,却是她所渴望的却又遥不可及的家。
西门阿姨让刘以菲不要拘谨,爱吃什么夹什么,当成自己家一样。
她默不作声点头。
偷偷克制着吃饭的速度,尽量放到最慢,可是碗里阿姨给她夹的菜还是吃完了。
最近的那道香菇蒸鸡块,离刘以菲的筷子只有不到三十公分,刘以菲却动也不敢动。
菜吃完了,就不能再夹了,否则就是自私没教养。
是不讨人喜欢的。
这是她爸妈从小教给她的道理。
不喜欢她的人有很多,可她不想西门阿姨他们也不喜欢她。
她一下接一下刨着碗里仅剩的白米饭,装作一副很忙的模样。不敢停下来,让他们发现她的窘迫和无礼。心里埋怨着自己,刚刚要是再慢一点就好了。
最后,连碗里最后一粒白米饭也吃光了。
她慢慢把筷子搭在碗边。
西门阿姨:“清清,你这就吃饱了吗?咋吃这么少,怎么够。”
她点头,“吃饱了的,阿姨。”
“真饱了?”她一脸担忧。
“真的真的。”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作势打了个饱嗝。
感受到幽深的目光落在身上,她抬头和西门海晏对视上。
他黑眸定定。
“你只要住在这里一天,这里就一天是你的家,你不用拘束。”
她没深思他话里的意思,赶忙点头保证自己真的吃饱了。
然后借口去楼上写作业。
身后,两人对视良久,西门阿姨先叹了口气。
不出意料。
吃五分饱的结果是,半夜被饿醒。
胃疼到反酸。
她用手在肚子上乱揉,身体侧躺蜷缩成一团。
按照以往的经验,捱过这一阵就好了。
她开始发散大脑,岔开注意力。
今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天。
国庆节放七天假,下下西门一才去上学。
可她不想去学校,她害怕那些人,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老师。
身下的被子柔软舒适。
她伸手抚平表面的褶皱,轻嗅。
上面没有烟酒的臭味,也没有潮湿的霉味,是阳光的味道。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今天西门阿姨抱了她,她说见到她第一眼就很喜欢她,觉得她哪哪都可爱。
她说,早上她不是故意的,只是胆子小,怕鬼。
她还说她和西门家有缘,她以前一直想生个女儿,取名为西门河清,一儿一女,寓意海晏河清,万象升平。
只是她没那个福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透露着平静的悲伤。
她不敢追问,因为这是一种雪上加霜。
这世间,本就各有各的隐晦和皎洁。
她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见她可怜,终于肯施舍她几分同情。
如果是,那想她求求他,能不能多同情她一点。
只要一点就好。
让她在这里多待几天。
就当是做一个短暂的美梦。
她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木床板嘎吱响。
这栋小楼有些年头了。
胃难受得她实在睡不着,干脆打开床头的小灯,掏出数学试卷。
动笔没几分钟,房门被轻扣三下。
她打开门。
男人斜倚着门框。
“还不睡?”
“她,她马上就睡。”
他目光直直。
立体的轮廓在光线下半明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