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将渔船横在那艘小船旁，甩出绳索套住船尾的船撸，曹临纵身一跃跳上小船，看着船舱中周大的尸体，无奈的叹了口气。

“芷若！”

信步走到舱内那正抱着周大尸体泣不成声的周芷若，周大的背后还插着数支箭矢，赫然是中了蒙古武官的毒箭。

“无量天尊。”张三丰自己没有动手杀那些鞑子，但也没有阻止曹临动手。

张三丰之所以不杀，是因为这些年修身养性，已然多年不曾出山，亦不曾与人争斗，而且领悟天人合一的妙境之后，对于天人化生、万物滋长之道也有了一定的认知，杀心早就收敛了。

若是换了张三丰年轻之时，怕也是如曹临一般，对这些滥杀百姓的蒙古武官不会有丝毫留手。

“小主公！”周芷若旁边，那背上中了两箭的大汉，此刻正抱着那男孩的尸体，一脸懊悔的痛哭流涕。

上了船几人才看清那大汉的面容，约莫二十左右，满面风霜，眼圈微微泛黑，显然已经不止几日没有合眼了。

“常遇春多谢二位恩人相救。”将那小男孩的尸体放好，常遇春转身便要给二人磕头道谢，可还没等他跪下去，就被张三丰给扶住了。

“好汉无须多礼，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处理你背后的箭伤，让死者入土为安。”

“恩人所言极是！”

常遇春受伤颇重，除了箭伤之外，胸前还受了那番僧一记截心掌，歹毒阴损的掌力，正在侵蚀其肺腑，也幸亏常遇春早已由外而内练出了真气，勉强挡住了截心掌力的侵蚀，但也只能挡住一时。

他由外而内练出的真气固然刚猛，但对于疗伤却无甚作用。

张三丰往常遇春体内送入一道纯阳真气，先护住其心脉，而后跟着曹临将几人带回渔船，驾船回到岸边。

曹临在旁边帮死去的周大还有那孩子挖坑，张三丰则是帮常遇春疗伤取箭。

奈何常遇春中的箭矢之上涂了毒，张三丰修为虽然冠绝天下，但在用毒解毒之上，却并没有太多钻研，真气能够驱散常遇春体内的截心掌力，但却没有办法祛除伴随着血液已经差不多流遍常遇春周身的无名毒药。

“多谢真人耗费真气，为在下疗伤！”常遇春起身之后，当即便再度冲张三丰磕头致谢。

张三丰却叹了口气，道：“老道虽为你祛除了体内的截心掌力，但截心掌本就带有掌毒，你受此伤又已有些时日，加之方才的箭上同样含有剧毒，两种毒素混合，已经随着你的气血流转全身，老道也是束手无策。”

“真人放心，在下有位师叔，乃是天下第一神医，定能为在下解毒！”常遇春自信的说道。

“你说的是那位可是被称为蝶谷医仙的胡青牛？”问这话时，张三丰微微皱起了眉头。

见张三丰神色，常遇春便知他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当即便道：“不错，在下的师叔，正是蝶谷医仙胡青牛，在下乃是袁州周子旺麾下将领，此番起义失败，常某受主公遗命，带着小公子逃离袁州，本是想为我家主公保存一丝血脉，却不曾想······”

说起周子旺的儿子，常遇春的脸上露出自责的是神色。

张三丰眼中的纠结一闪而逝，虽说他对魔教之人并无好感，但对蒙古鞑子更加厌恶，常遇春虽是魔教中人，但却也是高举义旗反元的义士。

“你是袁州周子旺的部将？”这时，已经挖好坑，把两具尸体掩埋好的曹临领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周芷若来到了常遇春跟前。

“不错！”常遇春坦然道。

“原来是反元义士！”曹临冲着常遇春抱拳道：“在下曹临，见过常英雄。”

“不敢当！”常遇春见曹临目光坦然，语气诚恳不似作伪，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张三丰有些诧异的看着曹临，他没想到曹临对于常遇春竟是这般态度。

似乎是看出了二人心中的疑惑，曹临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一贯看不上江湖上那些所谓的正魔之别。

诚然，魔教之中，不乏那种杀人盈野，视人命如草芥，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恶人，但也有豪气干云，不拘小节的豪迈之士，正如常英雄这般，高举义旗，抗击暴元，想为天下汉人寻一条活路的。”

“正道之中，也并非人人都如张真人这般心怀仁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栽赃陷害，尔虞我诈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人心善恶，又岂是区区一个正魔之别就能区分开的。”

常遇春颇为震惊的看着曹临，旋即又有些激动：“恩公所言极是，常某虽是圣教中人，但也从未做过那欺压良善、滥杀无辜之举，常某和一干兄弟皆是被朝廷的狗官逼得活不下去了，这才加入圣教，聚义举旗，只为推翻暴元的统治，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太平日子，不用再受元人欺压。”

这一刻，常遇春只觉得曹临就是他的知己，曹临一番话，几乎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张三丰虽然修为震古烁今，心性也豁达，但心中对于正魔之别，门户之分，还尚未彻底看开。

其实这也不奇怪，张三丰生在武林，长在武林，还曾在江湖上闯荡过一些时日，见过不知多少邪魔外道为祸一方，也曾亲自出手斩妖除魔，武当真武剑的赫赫威名，便是在张三丰手中打响的。

是以对待所谓的魔教妖人，张三丰的眼中自然带着早已形成多年的滤镜。

而曹临完全没有经历过魔道妖人肆虐江湖，为祸一方的场景，自然也就不能感同身受，而是站在完全客观的角度。

不过曹临的话虽然以前从未听到过，甚至有些离经叛道，但仔细想来，却不无道理。

当日自己百岁寿宴之际，在武当山上，逼得翠山夫妇二人自刎的，哪个不是正道中人？

那些人上武当山的目的，真的都如他们所说，是为了找谢逊报仇？而不是为了屠龙刀？

“无量天尊！”

张三丰在心中默念一声道号，压下起伏的心绪。

曹临道：“不知蝶谷医仙所在距此地有多远？”

“胡师叔在皖地女山湖畔的蝴蝶谷隐居，故此才有了蝶谷医仙之称。”常遇春没有隐瞒，将胡青牛的行踪和盘托出。

若是旁人问及，常遇春断然不会告知，可曹临和张三丰于他有救命之恩，而且二人并未因为他的魔教身份而翻脸无情，再加上方才曹临那番话，着实是说到了常遇春心坎上。

“皖地？”曹临道：“那可不近，常英雄如今身中剧毒，伤势未愈，如何赶得过去！”

“常英雄若是不介意，曹某愿护送常英雄去蝴蝶谷，也算是曹某为抗元大业，尽一丝微薄之力吧。”

“多谢恩公！”见曹临如此为自己考虑，还主动提出护送，叫常遇春如何不感动。

张三丰原本还想劝曹临三思，可听到抗元大业四字之时，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