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交托生死的朋友
第27章 交托生死的朋友
斜阳映照,将王五留在地上的身影拉的老长。
曹临就这么站在门口,目送着王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角。
秋风吹过,几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飘到了曹临身前,院中的歪脖子树已树叶尽皆发黄,院中已然积了不少落叶。
王五就这么走了,走的实在是太过突然,曹临完全没有料到。
这一年里,两人名义上兄弟相称,可实际上与师徒无异,王五对曹临倾囊相授,毫无保留,从拳脚到刀法,还有桩功、呼吸法······
哎!
虽然明明知道王五这一去生死难料,可王五已然抱着必死之心,欲学谭嗣同,曹临又怎么留得住他,又怎么好留他。
尤其是王五这种将功夫练到如此境界的人,心智之坚韧,决心之坚定,绝难动摇。
可曹临暂时并没有离开津门的打算,就算要离开津门,也得等霍元甲的事情了了之后再走,虽然霍元甲对曹临这个徒弟的几乎从未有过关心,甚至在收了曹临这个徒弟,安排人置办了这个铁匠铺之后,便再也没有关注过曹临,整日不是在跟人比武,就是带着一群徒弟在外头喝酒,在一众土地和狐朋狗友的吹捧之中,早已经飘飘然不能自已。
虽然如此,但霍元甲对曹临的恩情却是实打实的,霍家拳和他结合霍家拳自创的迷踪拳,都毫无保留的传给了曹临,曹临能有如此大的进步,虽然大半都是王五指点所致,但霍元甲在其中,亦起了不小的作用。
曹临并非圣母,但也是恩怨分明之人。
霍元甲于他有恩,霍家有难,他又怎能置之不理。
尤其是霍元甲的女儿翠儿,甜美可爱,霍老夫人慈祥和蔼,待人极为和善。
曹临又岂能看着她们遇难。
于是王五走后没多久,曹临便搬回了霍府,晚上住在霍府,白天到铁匠铺开门营业,锻刀打铁。
如今曹临的手艺不说青出于蓝,但也不下于向且正了,锻打出来的兵器农具,不仅锋利好用,而且质地坚韧,不易损毁,在津门也算是小有名气。
闻名而来,寻曹临打造兵刃的江湖人更是络绎不绝。
曹临打造的兵刃,收费可跟那些锄头、柴刀这些农具截然不同。
锄头、柴刀这些农具,都是用锻造兵刃剩下的边角料打造,曹临也只象征性的收取一些成本和加工的费用,并未赚什么钱,可兵刃却不同。
这些个江湖人,基本上个个都好勇斗狠,打造兵器,也多是与人争斗厮杀,曹临便将自己打出来的兵刃,调高为市价的两倍,可饶是如此,来定做兵刃的人仍旧是络绎不绝。
曹临也是每天从早忙到晚,几乎就没有空闲的时候。
直至这天,天色刚黑,曹临刚刚锤炼完新送来的一批生铁,跟伙计栓柱关上铺子的大门,一阵急促的喊声自街头远远传了过来。
“师兄!”
“曹临师兄!”
“不好了!”
来人是霍元甲的徒弟之一,跟曹临一样,同样住在霍家,入门的时间比曹临还短,年纪也不过十五岁而已。
“怎么了?”
“何师兄被秦爷打断了腿,师傅气不过,已经带着师兄弟们拿着生死状去沽月楼找秦爷讨说法去了。”
“什么?”曹临面色骤然一变,急忙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就我来的时候,已经有一阵了。”
曹临当即便对着伙计栓柱道:“栓柱,剩下的你收拾,我去沽月楼看看!”
“好的!师傅!”
栓柱原先是霍家的下人,被管家来福挑中,到铁匠铺帮着曹临打理铁匠铺,既是店里的伙计,也是曹临的帮手兼学徒。
“走!”
“去沽月楼!”
曹临匆忙领着师弟赶向沽月楼,可等曹临赶到沽月楼的时候,只见霍家拳馆跟铁刀门的一众弟子尽皆站在沽月楼外,连霍元甲的发小,沽月楼的掌柜农劲荪,也在楼外。
眼瞅着曹临过来,农劲荪冷哼一声,横了其他守在门外的霍元甲的黑衣弟子一眼,拂袖而去。
曹临同样脸色阴沉,走上沽月楼前的台阶,楼内的金铁交织之声清晰可闻,显然里边二人已然交上手了,看着面前身穿黑衣的一众霍家拳馆弟子,曹临眼中的厌恶一闪而逝。
没有再说什么,如今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曹临留在沽月楼也是无用。
当即便转身离开了沽月楼,冲着农劲荪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农大叔!”
“农大叔!”
快步追上农劲荪乘坐的黄包车,曹临拦在车前,挡住了农劲荪去路。
“你拦着我干什么?”农劲荪的语气带着怒意,阴沉的脸上写满了不悦。
曹临冲着农劲荪拱手道:“农大叔请听我一言,师傅是练武之人,脾气不免火爆,性子也有些冲动,因此得罪了农大叔,曹临在这儿替师傅给农大叔赔个不是。”
农劲荪看着彬彬有礼,一脸诚恳的曹临,满腔的怒气不由得泄了几分,可嘴上还是:“你跟我道什么歉,你师父也没有得罪我!”
曹临苦笑着道:“农大叔,我拜入师傅门下时间虽然不长,却也知道,我那些所谓的师兄弟们,真正把师傅当师傅的,根本没有几个,师傅在外头那些所谓的义气之交们,多数也都只是把师傅当成是免费的冤大头而已。”
“只有农大叔,才是真正的把师傅当成是朋友的。”
农劲荪脸上的神情再度舒缓了几分,看向曹临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你能说出这些话来,足见你跟那些人是不同的。”
“只是良药苦口,良言自然也不好听,师傅年轻气盛,这些年来又一直顺风顺水,从未遇过挫折,不免听不进农大叔的劝诫。”
听到曹临这话,农劲荪对曹临的印象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看向曹临的目光中还多了几分惊异。
只因曹临的年纪,看上去比霍元甲还小上一些,这么年轻的一个人,却说出这般话来,如何不叫农劲荪感到意外。
只见曹临站在黄包车前,冲着车内的农劲荪拱手躬身,朗声道:“小侄斗胆,有一事想请农大叔帮忙!”
农劲荪也不似先前说话那般呛了:“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曹临道:“想请农大叔往霍家一行。”
“去霍家?为何?”农劲荪疑惑的看着曹临。
“只因今夜秦爷必死,而师傅找秦爷决斗的理由实在是站不住脚,小侄担心秦爷的那些徒弟们会伺机报复,他们不是师傅的对手,便只能朝师傅的家人下手了。”
农劲荪脸色骤变,他跟霍元甲是世交,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霍母自然便是他的长辈,而小翠儿同样也很讨他的喜欢。
“不至于吧?”农劲荪虽然不喜如今霍元甲的行径,但霍元甲却是光明正大的找秦爷挑战,双方签了生死状,是正大光明的比武,就算是真打死了人,衙门也不会拿霍元甲怎么样。
可曹临的话,却让农劲荪心里一突,眉头也皱了起来:“要真是这样,我去霍家也改变不了什么!”
“动手的事情,自有小侄来办。”
曹临道:“只是如今拳馆的师兄弟都在沽月楼,此战过后,他们定然拉着师傅去饮酒庆祝,霍府空虚,小侄一人又势单力孤,霍家又大,若是来人太多,小侄一时之间怕是难以顾及整个霍家,是以想请农大叔出面,将霍家所有人聚在一处,也免得为人分而击之。”
农劲荪沉吟片刻后立即对着黄包车夫吩咐道:“去霍府!”
曹临道:“农大叔先行一步,小侄稍后便至。”
曹临来的匆忙,双刀并没带在身上,虽说以他如今的武功,面对一些小喽啰,带不带兵器其实并不区别,但事关十几口子人的性命,有双刀在手,总归更稳妥些。
是夜,霍家大宅,作为霍元甲的世交发小,农劲荪在霍老夫人跟前的分量还是挺重的。
在农劲荪的建议之下,霍老夫人当即便让管家来福,将府内众人全都汇聚在霍家正屋,霍老夫人和小翠儿住在正房,管家来福领着下人们挤在厢房里,农劲荪坐在正屋堂中,面色隐隐露出担忧之色。
就在刚才,其实农劲荪已然做出了要和霍元甲暂时断绝往来的念头,除非有朝一日霍元甲能够幡然悔悟。
可转眼间,在知晓霍母和小翠儿或有生死危机之际,农劲荪却又立即改变了想法,甚至不顾自己的安危,选择了留在霍家。
只这一点,就足以看出农劲荪是个值得交托生死的朋友。
别看霍元甲整日在外边跟那些所谓的江湖朋友们把酒言欢,大谈江湖义气,可一旦到了紧要关头,真正会跟他讲义气的,估摸着也就农劲荪一个了。
别的不说,就霍元甲收的那群徒弟们,他们之中,不说全部,但不少人都知道被秦爷打断了腿的那个弟子到底是怎么招惹上秦爷的,可他们就是不告诉霍元甲,反而跟在霍元甲后头,去大闹秦爷的寿宴,当着秦爷一众亲朋好友的面,搅了人家的寿宴不说,还要跟人生死对决。
便是霍元甲当真胜了秦爷,成了真正的‘津门第一’,也会为人所诟病。
反观农劲荪,才是真正处处为霍元甲着想的,霍元甲能够交到这样的朋友,确实是他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