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年纪轻轻，内家功夫便有如此造诣，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的门人？”王五一双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曹临。

“津门霍家拳馆门下，家师霍元甲！”曹临冲着王五拱手道。

“王大侠，这边请！”

铁匠铺后头就有待客的地方，曹临熄了炉火，嘱咐栓柱看好铺面，将王五迎到后边，砌上热茶，同王五攀谈起来。

“原来曹兄是‘黄面虎’霍师傅门下，王某在京城时，便听武林同道提及，津门出了位后起之秀，不到三十的年纪，便成为津门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见到曹兄，王某才知此言不虚。”

曹临也没解释：“王大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来津门了？莫不是变法一事又生了变故？”

曹临只三两句话，就让王五脸上没了笑容，眉宇间透着几分解不开的愁绪。

“不错，变法失败，皇帝被软禁，康大人、梁大人几人尽都逃往国外，只有谭大人不愿离开，慷慨赴死，我此行也是为避难而来。”

“哎！”曹临闻言，也不禁叹了口气：“可惜！可惜！若是变法能够成功，说不定？”

王五无奈的点头道：“我本打算劫狱，将谭大人从狱中救出来的，奈谭大人自己不愿离开，而是选择了慷慨就义，想用他的死来警醒世人。”

“清廷腐朽，早已烂到了根子里。”

“只是可惜了谭大人这般人杰。”

“哎！”

王五神色唏嘘，语气有些哽咽：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这是谭大人在狱中所作，也是他临终最后的遗言。”说到此处，便是王五这样心智坚韧的大豪侠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悲戚之色。

曹临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谭大人这是明知必死，却欣然赴之，他是想用自己的鲜血告诉我们，清廷之腐朽，已经烂到了根子里，只要有朝堂上的那些人在一日，变法就注定会失败。”

原本还沉寂在悲痛中的王五，被曹临这么一说，先是一愣，旋即便皱起眉头：“曹兄此言何意？”

曹临看着王五，神情严肃：“变法不可行，欲救中国，唯有变革！”

“变革？”王五疑惑的同样看向曹临。

曹临道：“不错！从古至今，夏商西周至秦汉两晋，南北隋唐，五代十国，乃至宋元明清，这天下又何尝是一家一姓之天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

“而今乃是大争之世，海外列强虎视眈眈，我泱泱中华，已是风雨飘摇。

若把中国比作一艘大船，那掌舵之人，便是清廷。

而今清廷腐朽，中国这艘大船已经摇摇欲坠，可那些掌权之人，却仍旧成日沉迷于纸醉金迷的享乐之中，不知居安思危为何。”

“若是再这么下去，不出几年，洋人列强的坚船利炮必将叩开我中国大门，将中国视作砧板之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朝廷不是已经下令编练新军了吗？”王五对此却有不同看法：“刘永福将军的黑旗军，在越南可是实打实打败过法国军队的。”

曹临道：“法国，论实力在西方列强之中，只排在末位。”

“光绪二十年，甲午战争爆发，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清廷同日军签订‘马关条约’，割让辽东半岛、台湾以及澎湖列岛给日本，赔偿日方白银两亿两。”

“割地赔款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若是维新变法成功，谭大人拥护光绪帝成功掌权，或许还有强国的可能，可现在把控朝政的，不仍旧还是慈禧那个老妖婆······”

“曹兄弟！”

“慎言！”

王五警惕的看向门口，耳朵同样高高竖起，听着自四面八方传来的动静。

武功修行到一定程度，虽不似曹临这般能够开启气海雪山，踏入修行的超凡之路，却也能衍生种种神异之能。

耳聪目明，不过是其中之一。

“呼！”王五松了口气，看向曹临的目光中已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感慨着道：“未曾想，曹兄弟也是位胸有锦绣的豪杰之士。”

“请恕王某眼拙！”

“不过是些空谈罢了！”曹临却自嘲般的摇了摇头：“空谈误国，我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罢了。”

可在王五眼中，如今的曹临，却是一位对清廷失望透顶，胸中有锦绣万千，却只能无奈隐于市井之中，这一座小小的铁匠铺子之内，一身才学，悉数都被埋没。

想起昔日刚入京时，满怀壮志的谭嗣同，想起维新变法期间，雷厉风行，展望未来，脸上几乎天天都能看到笑容的谭嗣同。

还有最后在狱中说要用自己的血来警醒世人，早已决心慷慨赴死的谭嗣同·····

往昔幕幕，如走马观花般在脑中一一浮现。

“哎！”

所有的话，悉数化作一声叹息，这个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慷慨豪迈的大汉，此刻心中却忍不住想到：“谭大人说要用他的血来警醒世人，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王大侠？”

“王大侠？”

王五被曹临唤醒：“我瞧曹兄弟年纪尚轻，兄弟若不介意，你我兄弟相称便是。”

曹临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求之不得！”

“王大哥！”

“曹兄弟。”

“大哥在津门可有落脚之处？”曹临问道。

王五摇了摇头：“我刚到津门，尚未寻到落脚的地方。”

曹临道：“我这铁匠铺后头，有个院子，除了几间仓库之外，还有两个房间，本是为我和外头的活计栓柱准备的，只是如今我住在拳馆之中，那屋子就空了下来，王大哥若是不嫌弃，不妨在小弟这里先盘桓几日？”

“会不会太打扰了？”王五有些犹豫。

曹临笑着道：“哎！王大哥，你我兄弟，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不瞒王大哥，小弟除了是个铁匠之外，还是个武痴，早就听闻大哥‘大刀王五’的威名，小弟请大哥住进家里，也是存了一点私心的。”

在王五的注视下，曹临厚着脸皮嘿嘿笑道：“大哥若是住进小弟这里，小弟也能随时随地的向大哥讨教武学，不瞒大哥，小弟对刀法虽有涉猎，但始终差了几分火候，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大哥，便想着请大哥指点一二。”

曹临的直言不讳，让王五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世上的人，对于坦诚之人，总比对那些心计深沉之人好感度要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