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再怎么精明的算计，他终究要面临一个问题。”

“即便是名义上的表态，在灾厄到来的时候他也不得不让预言之子现身，到那时便是我们的机会。”

“什么机会？”加雷斯挠挠头问道。

“阿尔托莉雅施展魔术的瞬间由我出手喽。”高扬斯卡娅接话道，“也算是契约的一部分，虽然跟计划有些出入，但我保证，跟小姑娘的仪态配合得天衣无缝，那将是最振奋人心的场景，当席卷入城的摩斯们被‘不知名的魔术’打倒，欢庆的海洋便会无视斯普利根为预言之子的安全设置的警戒队，被迫同意撞钟的要求也是必然的了。”

真的行得通吗...路明非暗自腹诽，他应该关心的对象其实只有一人，但感性上又没办法对那个人所看重的妖精们所守护的一切置若罔闻。

哪怕被当作人质，哪怕眼里充满无奈，她依然露出笑容，听从高扬斯卡娅的想法，将无辜妖精们的心血作为博弈的筹码，直到摩斯潮涌上街道，预言之子现身才采取行动？

他叹了口气，抚摸着手腕上似乎失去了存在意义的令咒，感受着魔力链接的轻微痛感靠在椅子上打起盹来，等待已经逼近城边的乌云爆发。

......

“到了，比预计时间慢了一个钟头。”

白发少女看着高文说道：“其实只需要我一个人来维护秩序就足够了。”

“你以为我很想跟你一起执行任务吗，兰斯洛特？”

高文似乎十分不满自己同僚的态度，虽说对方的态度并不算差，说的也是事实，作为妖精们最喜爱的骑士，兰斯洛特的人气恐怕比女王还高，而她又是彻头彻尾的独行主义者，为了照顾彼此的感受，需要妖精骑士们集体行动的场合，摩根往往会单独指派任务。

“为了镇压诺里奇住民的自保动作，女王陛下的慎重决策是正确的。”高文说道，“再者，你接到的命令应该并不需要进入城内，只需要留在高空观察灾厄潮的扩散方向，将它们控制在预定范围内而已，有什么资格向我抱怨？”

“没有，这只是日常社交。”兰斯洛特面无表情，“我不是很懂这方面应该怎么做，如果冒犯到你，那我道歉。”

“啧，最让人讨厌的就是你的性格啊。”高文将鄙夷的目光收回，招呼着手下的士兵们去往守备的地点，“徒有强大的力量，却毫无责任可言，如果不是陛下赐予你名号，恐怕你到现在还在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不列颠上空吧。”

“并不是漫无目的。”

兰斯洛特语气平淡地回应道：“也不是没有责任，倘若有关于人类的事项需要处理，你大可推到我的身上，我会感谢你的。”

“没有意义的话少说，真正的强者不会推卸工作。”

士兵们都已就位，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城门前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有些不便在下属面前说的话也自然地解禁了：“崔斯坦呢？她又无视陛下的命令了么？”

“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从格洛斯特回来以后把自己关了好几天，然后便不知去向了。”

高文有些烦躁，倒不是因为少了一个人，自己负责的工作增多的缘故，而是确实感到些许不安，近期王国内部的动乱不断，这种情况下女王的继承人依然我行我素，行为如此反常，即便符合崔斯坦平日的作风也不免让人担忧。

“该出发了。”

兰斯洛特没有关注高文此刻脸上的表情，指着已经扩散到整座诺里奇上空的乌云说道。

“那就出发吧...但愿女王的应对魔术能早些来到。”

......

“紧急情况！附近街道上出现大量的摩斯，正向居住区袭来！是数量超过一千的巨大集群！灾厄已经开始了！”

“警报！警报！”

路明非被外面响彻整座城市的铃声惊醒时，正好是零点时分，伴随着警报的还有慌乱的跑动声，诺里奇的宪兵们正在努力疏散居民区的妖精。

斯普利根的筹划毫无人道可言，即便是隶属编制的宪兵，似乎也并不知晓他的计划，不管是他们还是庞大的居民区的住户，只要被排斥在核心的内城之外，便都可以视为被放弃的对象，自然，那天听到预言之子现身而堵住街道的军队也没有接到来自他的命令，依然留在保管着领主自己的财产的金库外担当守卫，毫无支援的意思。

“有住所的人呆在家里不要出来！出来会被摩斯袭击的！没有居所的人们马上到避难所去，快一点！可恶，数量一直在增加！这些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呃啊！”

宪兵们已然陷入苦战，狭窄的街道本就不适合作为抵抗侵袭的主战场，再加上平民的存在，即便是配备了长枪盾牌也依然束手束脚，战线也一退再退，直到打破平衡的事态出现。

“这里也有摩斯！救命，快来人救救我啊！”

一个妖精听到警告之后仍然留在自己的店铺当中收拾财物，被突然冒出来的摩斯触碰的瞬间吞噬了进去，而摩斯则似乎得到了进食一般，身形增大了一倍，摇晃着回到街道中继续投入攻击。

“那是什么...摩斯吃掉妖精后成长了！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啊，如果那就是这次的灾厄的特征的话，赶紧联络领主！防御已然不可能，我们已经决定撤退！还有关于敌方摩斯捕食了妖精之后增大的情报，光靠人类的士兵去对付他们困难至极，赶快！”

局面已经彻底失控，人类士兵组成的宪兵队的报告根本无法传递到斯普利根那里——因为后者根本没有接收的想法，内城的大门现在依然被斯普利根紧锁。

“那家伙，本来就想让妖精们就此消失，将居民引导向粗制滥造的避难所，只不过是心理安慰而已，就算是被指派的宪兵自己也清楚，只靠他们守住那里的任务是不可能实现的。”

奥贝隆看完街道上的惨剧说道：“现在，该轮到氏族长假惺惺的表态了，在人心惶惶的关头，这种恐惧自然也能产生超出摩斯的危害，对于他拼命保护的金库，我们也准备行动吧。”

“大家不要惊恐！摩斯的袭击只不过是意料之中，当然，我，斯普利根，作为土之氏族的氏族长，诺里奇的领主，不会坐视危害扩散不理，我们的军队已经优先确保了诺里奇的核心设施，再坚持一段时间，他们便会发起反攻，夺回大家珍爱的一切！”

斯普利根的声音借由神秘响彻在城中每个角落，沉稳的发言似乎有着令人安心的魔力。

“而在此之前，我恳请现在居于城中的贵客，预言之子，阿尔托莉雅大人施展神威，显现预言中撰写的神迹，击退邪恶的化身，引领我们找到守卫家园的信心！”

伴随着他冠冕堂皇又极具蛊惑的话语，阿尔托莉雅在全副武装的重甲士兵的簇拥下站在了诺里奇的最高点，撞钟堂顶，手持着选定之杖，视野尽头便是黑压压的摩斯潮，以及脚下用虔诚的目光热切地注视着她的民众。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阿尔托莉雅心脏怦怦直跳，她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即便是拍卖会里的聚光灯，也比不上因为绝望而聚集在金库门口，借着昏暗的路灯努力朝塔顶张望的妖精们的视线。

难道要承认自己并没有解决成千上万的失去意识的怪物的能力吗？这无异于彻底摧毁他们的希望，以及遍布不列颠各地的，对于预言之子抱有深沉期待的每一个人的希望。

阿尔托莉雅握紧了法杖，手中的这支似乎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选定之杖已经跟随了自己十六年，此刻，她和那些凝视自己的人一样，无比期望奇迹的发生。

她高举双手，法杖绽放出晶蓝色的光辉，即便她很清楚自己将所有魔力倾泻而出释放的宝具也无法保卫这座城市，她依然热切地呼喊出来，声音借着斯普利根微笑着为她在面前放置的扩音魔术爆发出来。

“环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