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酒香也怕深巷

“这还用问吗，孩子糊涂，咱们这些当长辈的可不糊涂啊。从我第一次看到这份图纸，我就知道它对咱们厂意味着什么。大同这是无意中解决了厂里的一个大难题，可以说是立了大功啊。这小子光顾着闷头专研设计，也不看看现在是啥时候。错过了这次分房，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这图纸是再明显不过的加分项，这混小子愣是不知道利用。我受老李所托，当然不会眼看徒弟吃亏。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提前把图纸拿出来，也好对你在会上说话，能有一些帮助。”

这都是师徒俩在食堂对好的话，有真有假，也算能解释的通。

如此一来，既不让严书记感觉他们师徒俩有邀功图报之嫌。全套图纸尚未完成，又混淆了其中暗含的威胁之意。图纸的价值有多大，该懂的都懂。抛开李双山的情怀不谈，单这份图纸就能让厂里在选择上足够慎重。这时候李双山存在的意义，就是谈判双方的缓冲。李大同运筹帷幄，对整件事儿洞若观火，直接把握了主动。

严中立还有不少疑惑未解，不过倒不急于一时，有的是时候。

“老陆啊，难为你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老李不仅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这份图纸先放在我这里，我会在合适的时候把它公之于众。”

该做的都做了，至于结果，那就听天由命吧。陆健康从严书记办公室出来，直接跑去找李大同。他快憋死了，怎么就悄无声息的画出这样的图纸来，这小子莫非是天才不成？

在李大同面对陆健康的诘问，利用无中生有的套路，大玩儿春秋笔法的同一时间，二机厂的厂务会，在厂里的小会议室拉开了帷幕。

厂里只要是正式的会议，时间就短不了。大领导发言的时间多点，小领导的短点儿，反正一个都不能少。真有哪个领导在这种场合不发声，也就意味着他已经和这个圈子渐行渐远了。

这其中，严中立也不例外。随着离他退休的时间节点越来越近，他在厂里会议上的发言也是越来越少。不过今天的议题又让他不得不站出来说话，因为他挂衔二机厂家属楼分房小组组长的职务。

“会议开了这么久，大家都辛苦了，希望同志们再坚持坚持。我长话短说，二号家属楼房子分配的事儿，不能再往后拖了，今天大家努努力，必须把分房名单全部定下来，明天由办公室张榜公布。”

“严书记说的没错，这件事儿拖得太久了，必须要有个结果。拖来拖去不但耽误了大家的时间，甚至影响到了团结，起了不好的负面作用。我们今天的工作就是，把二号家属楼的最终分配名单拿出来，不管会议开到什么时候。大家都要表态，谁也不许耍滑头。吴主席，你从一开始就在分房小组，就由你先来给大家做一下情况说明。”

郭同方率先站出来支持严中立。由于老书记即将退休，已经不可能对他在二机厂的地位构成威胁。所以他在对关乎老书记的一些大事小情上，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厂工会主席当然是厂领导，不过是边缘化的那种罢了。好在吴化文是个安于认命的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争不抢。他这种性格完美适配了他的岗位，在厂领导年终民意测评中，每年都是高票。

“其实我不介绍，大家也清楚是啥情况。咱们厂的二号家属楼一共有十六套房子，经过我们分房小组前期的认真工作，其中十五套已经有了名单，争议不大。只有一套房子，一直没定下来。今天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套房子的归属。这套房子有四十二个平方，位置是一单元的四楼西户，两室一厅的配置。现在有资格分到这套房子的一共有三位同志，分别是三车间的一级钳工李大同，技术科的技术员霍林海，供销科的采购员谢俊。基本情况就是这些。”

吴化文完成自己的工作，端起茶缸喝茶，显然是准备独善其身了。

别人也有样学样，会场上唏嘘一片，谁也不愿抢先说话，竟然冷了场。吴化文说的没错，根本不用介绍，这些情况，甚至背后的渊源大家都心知肚明。先把李大同抛开，霍林海和谢俊身后的人可都是厂里的重要角色，甚至霍林海的老师陈汉石就在现场。这让大家怎么表态，不牵涉自己利益，凭白得罪人，实在太过不智。所以不约而同的三缄其口，静观其变。

严中立对此一点也不意外，既然都不表态，我就点将。

“大家怎么都不发言，这种谦让精神这里可要不得啊。怎么，三选一，很难选择吗？”

继续沉默。

“既然都不发言，我可要点将了。陈总工，要不你来带个头。三个人里面可有你的学生。你肯定比大家了解的更多一些，不如你先说说想法？”

将点到了自己头上，带着金丝眼镜的陈汉石不能再做鸵鸟了。

“严书记，你这是难为我啊。正因为这里面有我学生，我才要避一避嫌。你让我发言，是陷我于不义啊。”

“行了老陈，你是啥人我们谁不清楚。老书记让你发言，你有啥说啥就好。放心，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头。”

管行政的副厂长窦光明和陈汉石关系不错，就势还捧了一下老友。

“那好吧，我就说两句，算是抛砖引玉吧。”陈汉石略微整理一下语言，说道，“我是个搞技术的，技术之外的事儿很少关注。除了我们技术科的小霍，对另外两位同志，还真是知之甚少。他们能获得这次厂里分房的资格，应该是足够优秀。我不了解他们的情况，不好过多置喙，今天就跟大家介绍介绍小霍吧。小霍是去年分配到我们厂的大学生，在学校时的表现就足够优秀。这一年多在厂里，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工作态度，大家有目共睹。我们总是说要尊重知识，关心知识分子。这些总要体现在具体事情上吧。所以，我个人意见，这次分房，霍林海同志应该很有机会。就这些吧，我说完了。”

“很好，陈总工的发言不偏不颇，很是中肯。谁还有不同的意见，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

有了第一个发言的，第二个很快接踵而上。

“严书记，我也讲两句吧。不然等你点到了再发言，那可就被动喽。”

二机厂主管生产的副厂长沈国强这时候站了出来，几句调侃的开场白让会场的气氛活跃了不少。

“算你沈大炮机灵，主动站出来了。不然的话，下一个点的就是你。”

严书记点上一根烟，笑呵呵地给予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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