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夜之王与太阳女儿
第1章 黑夜之王与太阳女儿
当我漫步于墨绿色的林边,看见月亮大神正在溪边梳理秀发,看见东方那一片粉红色的云霞正悄无声息的侵染天空,我就知道,属于我的时间即将从脚下的土地停止。
我当后退了。
作为黑夜之王,夜里的世界在我的臂弯中安静沉睡,而此刻恰是醒来之时。我一直神往那有明烈的阳光照耀的时空。只是可惜,我便是生来就见不到阳光的那一个。
我当后退了。
但我止步了。黑夜总是这样,将尽未尽,徘徊天边,在期待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来了,和着一缕早霞。她哼着歌,蹦跳而来。
光明飞快驱散黑暗,我只能藏身林影之后,候她近来。
“我可爱的夜呀,你又藏身何处?”
她漫不经心的唱,准确无误的朝我走来,蹑着,又使每一步都被我洞悉。我在巨树下陪她玩起捉迷藏,树便被分割为一黑一白两个世界,随我们逐渐变快的脚步一起旋转着。
“我可爱的夜呀,你总是不相见?”
她唱的也快了,似乎是想要捉住我,她追起来。但我也飞快地匿藏到一颗又一棵树后。可终于,她截住我,飞拥到我怀里,将我撞倒在草地上。
“我可爱的夜呀,你还是把身现!”
她的笑容依旧,可身子却是迅速软下去。我抱起她,笑她是个可怜孩子——太阳总该有太阳的位置,你脱离自己存在的基础,这怎么能行呢?
果然,刚刚才显现的鱼肚白就在天际如染料一样褪色,只余嫣红的晚霞霸占着天空一角,昭示着黑夜将临。
“起来吧,夜的精灵们,让我们送她回去。”女孩已在我怀中奄奄一息,只缩作小小一团。
我乘上灵仆为我们准备好的马车,伸手在车窗外一挥,清风拂过指隙,变出一叶露水。我喂她喝下,她的气色才有了好转。
“我可爱的夜呀,我们将往哪去?”
她苏醒过来向我发问。
耳边只有马肩上银铃的轻响,我靠在窗边,未曾回答。
我知道这是一场远行,独属于夜之王的远征。
夜之王不会来到太阳的国度,我永远无法送她抵达,但,她为我做到的,我将以同样的行为回报。我将追寻暮曦交汇之所,在那里向她告别。
黑色的两尊骏马正被驱驶向前,紫檀墨帷的马车在天边驰骋。马蹄与车轮碾过后是黑夜的丝带,上面缀满了明星。那庄严广博的太阳正在西去,而我们尾随其后,浸在一片醉人的红樱色云海中。
于是我伸手舀取一杯云霞,盛在盏中就成了酒。我细细抿着。
透过窗,我看见影中的归鸟,她们群集了返巢;看见雾中的远山,他们已朦胧入睡;看见彩色的银河,她星光璀璨的嫁衣此刻成为慢慢旋舞的花瓣。
女孩从我身前钻进来,好奇我究竟是看什么入了迷,而对她不屑一顾。但她只见到无边的黑,于是我指给她看,什么叫做夜。
我们看过了淙响远离的溪,看过了久卧僵结的蝉,看过了那逃脱母亲,年幼无知的流星……我一一指给她看,她才终于睡着。
无私的夜正为之织就一场幽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