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楚林雅皱起眉头，立刻拉起莫雨的一条手臂，将袖子翻到上面去。

只见莫雨的手腕处，一道道如同蚯蚓般的乌紫色血管正不断扭动，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不仅如此，她的皮肤上也开始泛起如雨滴落地时般的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下面不断跳动。

“不太妙，这是O-06-20突破收容的前兆。”

楚林雅试图按住那条蚯蚓血管，可对方居然一扭腰，直接避开了。

“人皮走肉渴望‘人类’的表象，它会极尽一切手段来夺取人类的身体，包括皮肤，器官等。”

“莫队长，这一次它盯上的是你的血管系统。”

即便是听到这样的话，莫雨也没有露出诸如惊恐，绝望之类的表情。

她只是注视着自己的手腕，微微蹙眉道：“人皮血肉在档案中只有过一次突破收容的记录，当时负责对它进行研究的是两名科研部的高级员工。”

“而那一次收容失效，导致整个管理局近三分之一的人死于非命，无数人被剥去皮肤，掏空身体，成为它的一部分。”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楚林雅，凝重地问道：“砍掉手臂，有可能终止它突破收容的行为吗？”

“没用的，除非把你整个人丢进绞肉机里搅成碎末，让每一个细胞都化为烂泥，否则它就会不断尝试夺走你的血管。”

楚林雅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隔离窗，“人皮血肉突破收容的已知条件，目前有两个。”

“一，它完全掠夺了一套人体器官，将自己拼凑成一个人类的模样。”

“二，它杀死了一名员工，并且套上对方的皮肉，伪装成人类混入我们之中。”

“第二种情况相对来说要安全一些，只要能识破它的伪装，在不触怒它的情况下将它引诱回来就好。”

“可眼下的情况，似乎是第一种。”

在场的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李丰年摸着下巴，突然敲了敲收容室的小门，问道：“不如让我直接进去吧。”

“……啊？”

就连楚林雅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间张大嘴巴，发出一声没有意义的音节。

“我说，让我进去试试。”李丰年晃晃胳膊，随即咧嘴一笑。

“现在的情况是，莫雨小姐可能会被人皮血肉夺走血管，然后幻想体突破收容，让整个管理局陷入混乱，而你们暂时没有办法解决。”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试试最原始的，也是我最擅长的方式。”

莫雨瞪圆了眼睛，连忙说道：“这可是一只A级幻想体，如果在接触时操作不当，你会被它直接杀掉的，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那你可就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单纯是品尝美食的欲望作祟。”

李丰年说着又看向楚林雅，“而楚医生也可以顺便获得一笔有关A级幻想体的记录，可谓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楚林雅沉思片刻，突然点了点头，走上前解开了收容室的门锁。

“你说的对，H-01-01，让你去对付幻想体是我们现在最好的做法。”

“请吧。”

在身后众人复杂，甚至崇拜，甚至如‘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注视之下，他踏入了人皮血肉的收容室。

一进到房间内，李丰年就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之前有隔离窗挡住，现在之前接触到这个密闭空间内的气味，就连他都有点忍受不了。

那是一种肉质腐坏，甚至诞生出蛆虫之后会散发出的可怕恶臭。

臭气弥漫之间，甚至连他的视觉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屋内的一切仿佛都化作四块皮肉，通过拼接组成了眼前的画面。

精神力不足的人光是看见这副景象，恐怕就会直接精神失常。

“你，你！你好！”

人皮走肉第一时间就朝他投过视线，然后用三条腿飞速地爬行过来，在李丰年的面前站定。

房间外的莫雨等人屏住了呼吸。

李丰年沉默片刻，随即咧嘴一笑，回应道：“你好。”

虽然他表面看起来非常淡定，但若是让其它人站在他的位置，恐怕连一秒钟都坚持不了。

原本十分普通的收容室，在现在的他眼中就像一个超大型的胃袋，而自己正站在胃袋的正中心，四周是布满褶皱，散发着腥臭味的肉壁。

这只幻想体，正在污染自己的精神。

“你好，你好你好！”

人皮走肉显得非常高兴，它在房间里来回蹦跳了几下，导致身上的零件又跟着散落了不少。

“初次见面，我有一笔交易想要和你做。”

“交易交易，喜欢交易。”人皮走肉总算是安分了一些，它乖乖地坐在地上，等候李丰年的发言。

李丰年摸着下巴，指着自己的左眼说道：“你刚才收走了一个人的左眼，现在我需要你把眼睛还回去。”

“顺便，我很想尝尝你的味道，作为代价，你可以取走我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作为报酬。”

“我的味道？我的味道！”

也不知道人皮走肉究竟能不能听懂人话，总之它现在变得非常亢奋，在房间里上蹿下跳，溅得到处都是血。

李丰年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发现莫雨已经逐渐站立不稳，血管甚至开始蔓延到脸上。

时间已经耽搁不得了。

他突然一把揪住了人皮走肉的后腿。

啪叽——

一股黏腻湿滑的手感传来。

而被揪住腿的人皮走肉也是停下动作，转头呆呆地盯着他看。

李丰年深吸一口气，双眼闭上再重新睁开，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陡然大变——

“把那姑娘的眼睛还回去，否则我吃了你，听明白了吗？”

在房间外的几人或许感受不到。

可直面这股气息的人皮走肉却突然之间全身发抖，拼命地从李丰年的手里挣脱出来，然后警觉地摆出了防备姿态。

在这个人类的身上，它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血脉的压迫感！

这气息十分混杂，就像是无数种幻想体各取一小部分，然后随意胡乱地拼凑起来，形成的一只可怖的布偶。

人皮走肉伏低身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用脚指向了李丰年的右腿。

“交易！”

看这意思，它应该是能听懂人话的，又或者它根本不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在模仿。

总而言之，李丰年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然后抓住自己的大腿用力一拽——

“李丰年！”

莫雨焦急的呼喊声隐约传入他的耳中，但他只是满不在乎地晃了晃脑袋，说道：“把东西还回来吧。”

人皮走肉十分高兴地凑到他的大腿边上，先是闻嗅了一番，随即往地上一坐，将那条腿接上了自己的身体。

拥有了四条腿的它，现在看上去要比之前正常了那么一点点。

接肢完毕后，它还不忘和李丰年的交易，居然真的甩出了一小块脏器，落在了李丰年的面前。

看那个外形，应该是肺部。

李丰年也不嫌弃，拿起来大嚼特嚼，被扯断的右腿立刻开始冒起白烟，缓缓复原。

用自己一条可以复原的腿，换来一只高位格幻想体的血肉，这显然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将最后一口血肉咽下，李丰年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又恢复了不少。

与此同时，收容室外面的莫雨也身体一抖，紧闭的左眼缓缓睁开。

“真的……恢复了？”

她连忙看向自己的手腕，发现就连那条蚯蚓状的血管也消失了。

李丰年的交易成功了！

她立刻跑到房门边上，伸手搀住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李丰年。

“你……你这样做，我该如何回报？”

莫雨是个重情义的人，他人于自己有恩，就要尽力报偿。

可是李丰年为她所做出的牺牲，实在是太过庞大，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李丰年把粘在嘴角的血肉舔干净，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你别担心，一点小伤而已。”

“可我……我不能对自己的恩人置之不顾。”

莫雨看着他身下积蓄的一地鲜血，突然咬牙说道：“你可以尽管对我提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

尽管提要求么。

李丰年思考了一下。

明天是周三。

“莫队长，你结婚了吗？”

“啊？”

莫雨小脸一红，随即连忙摇头，“惩戒部的员工没有生命保障，没法给予另一半长久的承诺，因此我们都准备一辈子单身的。”

“哦，那太可惜了。”

没能找到人妻，李丰年不禁感到遗憾。

但紧接着，他握住莫雨的手，咧嘴笑道

“明天，可以拜托你换上运动服和过膝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