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你、你糊涂啊！”

苏灏仔细地检查了陈轩身上的每一处伤势，待发现并无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重重拍着大石，痛心疾首：

“你何苦放着大好的光明前程不要，非要走师兄的老路呢？师兄留下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惨痛吗？”

“若非我收到镇妖司内部消息，说几家门派尽皆出动前往秦岭捉妖，心生疑惑，这才前来查看，恰巧救下了你，你岂非就要死在掌门师兄手下？”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显得不胜唏嘘。

“情出本心，岂能自抑？”

陈轩硬邦邦的顶了句，满脸的不服气之色，语气中尽是愤然：

“离淑姑娘对我情深义重，我岂能负她？”

“苏师兄，直至今日我才明白，你当年所遭遇的切肤之痛。”

“可恨那独孤云！”

“居然逼着我杀死离淑！”

“我陈轩岂是如此之人？”

“我和离淑真心相爱，又不曾影响他人，更不曾为祸天下，独孤云何苦如此咄咄相逼？他心中还有半点同门之情吗？”

“从今日起，我与青城派恩断义绝！”

苏灏被惊得站了起来。

他手指颤抖地指着陈轩，似乎是对这番话极不赞同，想要驳斥，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

“哎……”

他长叹一声，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低头负手，在山洞里来回踱步，仿佛陷入了剧烈的纠结和挣扎中。

“苏师兄！”

陈轩猛然从大石上滚落而下，挣扎着直挺挺跪在苏灏面前，也用不着眼药水，眼睛上下一挤，泪水便瞬间夺眶而出：

“求你救离淑一命！”

“你若能救下她，今后余生我以您马首是瞻，做牛做马，任由驱策，决不反悔！”

“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灏急忙上前搀扶起陈轩，陈轩顺势起身，于此同时，他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丝隐藏不住的兴奋。

“起来！”

“快起来！”

“师弟，你莫要着急，先养好伤才是正经。”

“至于离淑姑娘，师兄听说她已被押回了青城派，关在锁妖塔中，暂无性命之忧，你且放心。”

“好！”

陈轩重重点头，旋即咬牙切齿地道：

“待我养好伤后，誓要杀上青城山救出离淑，谁拦我我杀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照杀不误！”

苏灏眼中的喜悦之色更盛。

但却长叹一声，脸上显出了痛心疾首的神色，口中更是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耐心劝说：

“师弟！”

“你怎么还是如此的冲动？”

“只凭你一人一一剑，也罢，就算加上师兄我，我们二人一起杀上青城山去，就能救得了离淑姑娘？只怕连咱们二人，也得搭进去！”

陈轩一时语塞。

梗着脖子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任凭苏灏如何劝说，但他似乎就是听不进去，突然间猛地抬头，憋出了一连串话：

“独孤云不是自诩要发扬光大青城派，守护天下苍生吗？”

“惹急了我，直接破了锁妖塔封印，把里面的妖怪统统都放出来。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过！”

苏灏愣住了。

像是被陈轩这个疯狂的想法震惊到了，片刻之后，这才恢复了正常，苦笑着接连摇头：

“孩子气！”

“纯纯的孩子气！”

“你若如此，那天下苍生，又将有多少人要因此丧命？！”

“苏师兄！”

陈轩猛地发出了一声怒吼，似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双臂撑着身下的大石挣扎着坐起，脸孔变得无比狰狞：

“你不是也说过了吗？”

“这世道有病！”

“得治！”

“百姓们被困于旱灾、饥荒、赋税、盗寇、疾病、徭役……”

“他们死的还少吗？他们反抗得了吗？”

“将镇妖塔中的妖怪统统放出来，至少可以摧毁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给天下苍生带来一线生机！”

“什么守护天下，他们守护的明明是这个腐败的朝廷、黑暗的世道，还有自己心中那所谓的正义感、道德感！”

“假的！”

“一切全都是假的！”

苏灏默然不语。

他认真地看着陈轩脸上的神情，似乎在分辨真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脸上也逐渐浮现出了陈轩从未见过的模样。

阴沉、冰冷、偏执、孤傲……

但他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漠然抬起头来，望向山洞之外的漆黑夜色、崇山峻岭，像是在回答陈轩，又像是在喃喃低语：

“不要着急。”

“先不要着急。”

“就算是花上一年、十年，甚至几十年时间也不用怕，终有一日，我们要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陈轩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丝笑意，但是这笑意瞬间便已收敛。

默默注视着苏灏的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不知为何，他忽然感到了无比的心酸和同情。

许久后。

苏灏抬起头来，恢复到了原本的人畜无害的温和模样，含笑陈轩摇了摇头：

“放出锁妖塔中的妖怪？”

“师弟，你的这个想法未免也太大胆了一些，不妥，实在是不妥。”

“咱们须得从长计议才是。”

“嗯。”

陈轩赞同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然又抬起头来，脸上显出了兴奋的神情：

“苏师兄！”

“我还有个绝妙主意！”

“哦？”

苏灏微微一笑，似乎对陈轩所说的“绝妙主意”并不太感兴趣，但还是在坐在了大石之上，一手缓缓捋着下颌上的灰白胡须，一手微抬：

“说来听听。”

陈轩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神情却是无比的凝重、认真：

“在锁妖塔中所关押着不过是区区几十只大妖，尽管实力非同小可，但被关押了三百年后，修为还剩几何，能给人族造成多少麻烦，实在是未知之数，达不到咱们的目的。”

听到这话。

苏灏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更是透露出欣慰之色，深感赞同地说道：

“不错！”

“师弟，你这番考虑得十分周全。”

“所以呢，你的绝妙主意，又是什么？”

陈轩霍然扭头，目光紧紧地盯住了神态自若的苏灏，脸上浮出了带着几丝狰狞、几丝得意的笑容：

“破除酆都罗山封印！”

“放出里面的无数鬼物！”

“什么？”

苏灏猛地站起身来，双眼瞳孔陡然放大，脸上显出了震惊的表情，梳理着胡须的右手直接悬在空中，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