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信上写着：

金陵宪兵司令野夫怀疑汪政府安保局一个叫程浩的翻译官是反日分子，寄来两个靶子，两把手枪，十多发子弹，几个弹壳、弹头，还有一些距离、风向等射击数据，请松村博士做弹道测试和鉴定。

如果鉴定靶子上的弹着点是同一把枪（程浩当时拿的枪）所击发的，野夫就会确认此人是反日分子。不幸的是，昨天数据出来了，松村让我来计算，结论正如野夫所怀疑的那样：程浩是一个经过训练的神枪手，肯定是反日分子。

现在我们还没有形成正式的鉴定报告答复野夫。松村博士说他不想沾上中国人的鲜血。如果野夫不再提及此事，我们就不会寄鉴定报告到金陵来。但野夫如果催促，我们只能实事求是写成书面报告寄过来。

我考虑过篡改数据，弄份虚假的鉴定报告。但想了想，松村博士很严谨，一定会发现我的小伎俩。

可是，咱们作为日本反战同盟的成员，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反日人士遭到残害，所以我建议由你通报这个情况给他，让他及时撤离金陵，一走了之，免遭毒手。

当然，你的工作和安危是最重要的，到底是否要告诉他，由你自己作主。

小林慧子把信读完后，拿出打火机，走到洗手间，把信烧了，将灰烬往下水道里冲掉了。

回到办公桌，小林慧子思索着：程浩是军统的？还是红党的？

如果是红党，那和自己是一路的，如果是军统的，那只是在反战这上面和自己是一致的。

小林慧子心想，如此说来，柳燕肯定也是反日分子，这样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以假夫妻名义同居了，工作需要。

而柳燕是一个大地主、大财主，而且还是维持会会长的千金小姐，这种人一般不会是红党的。大概率是军统的。

这么说来，程浩肯定也是军统的无疑了。

说不清为什么，小林慧子心里略微感觉有些遗憾。

明眼人都看得出，虽然此刻国府和红党正一致抗日，但龃龉不断，摩擦频频，以后肯定还是会撕破脸的。

但是不管怎样，小林慧子都不能让程浩就这样被宪兵队抓去。

她要不把这个消息通报给他，让他赶快撤离呢？

小林慧子陷入了思考当中。

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小林慧子把药水瓶，小毛刷，打火机放回抽屉里，关上抽屉，起身去开了门。

“慧子小姐，你好！”

程浩站在门口彬彬有礼的说。

小林慧子一愣，心想来得正好。

“进来坐。”

她捊了捊脑后的头发，让程浩进来后，轻轻把门带上了。

“坐。”小林慧子招呼程浩坐下，她往墙角的柜子走去给他倒水，一边走，一边思忖着怎么和他说。

要不要暴露自己日本红党的身份呢？

他如果是军统的，会怎么看自己？

日本红党和中国红党一直有联系有沟通，日本红党的最高领导人曾经到过延安。

他会不会认为自己是敌对一方呢？

“喝水。”小林慧子端了一杯水放到程浩手里。

她端过一张椅子，自己也坐下来，心想，先听听他今天过来是说什么吧！

“慧子听说了过几天会办庆典的事吗？”程浩接过杯子，端在手上没喝，先开口问道。

“知道啦，下周一，我要去采访的。怎么啦？”

“别去！”程浩脱口而出。

小林慧子疑惑地望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别去，这是我的工作，不能不去的！”

她警惕过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这段时间小林慧子在日本驻金陵领事馆，也听她叔叔小林觉和冈本说过，庆典活动上要防止反日分子搞破坏。

所以她凭感觉，觉得程浩一定知道什么。

“我……我有一种感觉……那天会发生什么意外。”

程浩端起杯子啜饮了一口水，喃喃说道。

“意外？是不是有人要搞破坏？你怎么知道的？”

程浩放下杯子，一把抓住慧子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慧子，你别管我知道什么，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你答应我，那天不要去，好吗？”

慧子心里明镜似的判断程浩一定是军统的人。

她心里非常感激，程浩能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来劝自己，对自己可谓一片真心。

“程浩君，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现在要和你说一个事。”

小林慧子没有挣开被他紧紧抓住的手，反而把身子朝他靠近了些。

“你马上离开金陵，不能耽搁。”

她轻声说。

程浩一怔：“为什么？”

“你也别问为什么？快离开，否则会有危险。”

这时，她心里想到了日本宪兵队的残酷手段，身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程浩觉察到了她内心的意思：日本宪兵队，野夫，将对自己不利。

难道是除掉任志强的事引起的。

程浩觉得不会，毕竟老莫是冒充日本人行事，即使野夫觉得可疑，也只好将错就错。

他仔细凝视着小林慧子，终于觉察到了，忍不住开口问：“难道他们真的做了弹道测试？”

小林慧子惊讶地抬起头望着他：“你……你怎么知道的？”

程浩恍然大悟，果然是那天在射击场上，他为了试试自己的枪法，自作聪明，留下了破绽。

这个野夫果然老练，连这个细节都不放过。

程浩神情有些沮丧，没有回答慧子的话。

难道自己和柳燕的潜伏真的就要这样终结了？

可是，慧子怎么知道这事呢？

程浩觉得还是要问问清楚，这样才能想到更多的对策，才能权衡利弊，选择最佳的方案。

“慧子，我是乱猜的，请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你放心，无论你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

程浩望着慧子诚恳地问道。

“你先回答我，你是军统的，还是红党的？”

小林慧子反问他，抓着他的手更紧了。

一双明眸凝视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

“慧子，我们有纪律，请原谅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以后有机会，我再跟你坦白，好吗？”

程浩犹豫半响，还是无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