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汉山双手撑着沙发扶手慢慢起身：“这样吧，我给你两天时间，还没有什么线索的话，你给我一个名单，有哪些人知道邮差那天会送到特高课去，全部写出来。我交给影佐，你们就等着尝特高课老虎凳的滋味吧！”

赵汉山走后，李涯独自在办公室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程浩非常可疑。

前后几件事，他都可疑，不会这么巧。

但是偏偏他在日本人那边有关系，没有过硬的证据，还就不能动他。

老黑推门进来：“李队，那片区域内发现一家诊所，有做简单的外科手术的条件。”

“哦，带我去看看。”李涯来了兴趣。

安德门路段，沈平诊所。

一伙黑衣人已将诊所围起来了，见李涯到来闪开路，让他走进去。

诊所不大，外面是门诊室和药柜。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那里，被黑衣人看守着。

门诊室旁边的小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简易手术台。

再进去后面是几个睡觉的房间，还有厨房、洗浴间。

“这诊所是你开的？”李涯盯着这个白大褂。

“是的。”

他三十来岁，相貌儒雅，神色镇定，身上的白大褂很干净。

“就你一个人？”李涯没看到其他人。

“以前请了个女护士，现在离职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李涯追问。

“昨天。”对方答。

“她去哪了？”

李涯心里疑窦顿生，又是刚离职走了。

“我没问，不知道。”医生耸了耸肩，朝两边摊了摊手。

“你叫什么名字？”

“沈平。”

“哪里人？”

“就这金陵本地的，这就是我家的老房子。”

“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父母，现住在平津。”

“平津？”

“是的，我父母都是平津邮政局的职工，早年就一直住在平津，我也是在那里长大读书的。”

“那为什么来这里开诊所？”

“我是平津医科大学毕业的，在平津医院工作了几年，就想自己开个诊所。但在平津没有合适的场地。而在金陵，有自家的老房子。所以，就来这里开了。”

李涯鹰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沈平，试图从后者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是没有发现。

他朝老黑招了招手。

老黑递过一张相片。

“你认识这个人吗？”

李涯把相片递给他。

相片上的人正是程浩。

沈平看了看相片，摇了摇头，“不认识。”

“真不认识？”

李涯追问。

“不认识。”沈平还是摇头。

“前天晚上，有没有人受了枪伤，来你这里治疗？”

“没有。”沈平回答得很干脆。

“来人！”李涯吩咐手下，“所有的房间，全部给我仔细搜一遍！”

沈平起身，急了：“长官，我犯了什么法？你们有什么权利……”

话没说完，李涯已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沈平只好把话咽回去，重新坐下。

黑衣人们进到各个房间，仔细搜索起来。

尤其是老黑、阿福这几个知道邮差那天行程的人更是积极。

他们都听说了，所有知情人都是怀疑对象，如果没有什么线索的话，就都要被送到特高课去问话。

阿福心里一直很纳闷，虽然自己被人绑进了杂物间问话，但明明自己什么也没说呀！

可是，他心里有数，这事是万万不能跟任何人说的，否则，李涯一定不会饶过他，特高课更不会饶过他。

干地下工作和特务这个行当的，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落到了敌人手上的人，就不值得再信任。

李涯只是下令搜查，并没说搜查什么。

但是特务们都懂得：通过搜查，看有没有武器弹药、电台等违禁品，有没什么文件材料，有没什么能反映其思想倾向的违禁书籍。

这也是规矩。

沈平房间里的书全部搬出来了，堆了一堆，几个特务在一本一本翻。

老黑从一本书里翻找到了一张黑白相片。

“队长，你看。”

他仔细看过这张相片，有了发现，赶紧走到李涯身边，把相片递过去。

李涯把相片接过来。

相片上，背景是一座老式宅院。

前面一排长凳上，坐着两对中年男女，应该是两对夫妻。

他们身后，站着一个二十来岁年轻男子，旁边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右上角用白色的字体写着：“回六合老家宅院前留影，民国二十年夏”。

李涯仔细地审视这张相片，认出来了，这个年轻的男子就是眼前的医生沈平。

他旁边的少女容貌秀丽，李涯也总觉得在哪见过，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老黑指着坐在前排的那个中年男人说：“他是柳燕的父亲。”

李涯眼珠一转，瞬间明白了，他嘴角顿时扬起弧度，颇为得意的笑了。

相片上这个他似曾相识的少女，原来是十年前的柳燕。

“沈平，我问你，你认识柳燕吗？”

李涯走到沈平面前，扬了扬手里的相片。

沈平默然片刻，抬头对视着李涯的眼睛，“我表妹叫柳燕。”

“那你表妹夫呢？他叫什么？在哪工作？”

“我和我表妹已经十年没有见过面了，也没有写过信，不知道她的情况。”

“不会吧，前天晚上，你们还在这里见过面吧？”

李涯面露出讥讽神色。

现在他内心确定了，有信心了，他坚信自己之前的分析和判断没有错。

程浩他们就是从安德门转移到沈平这里，做手术取出弹头的。

现在唯一无法解释的就是，程浩身上没有枪伤。如果是人力车夫受了枪伤，那又无法解释他受伤后能拉起两个人走这么远。

但是，柳燕是沈平的表妹，这绝不会是巧合。

看来老黑这趟去柳燕家没白去，至少，他认清了柳燕父亲的相貌。

“长官，你搞错了吧，我十年没见过表妹了！”沈平还嘴硬否认。

李涯也不跟他急，反正人跑不了，再把程浩和柳燕叫过来一问，不就清楚了。

“请吧！等到了行动队，你再慢慢说吧！”

李涯朝手下一个眼神示意，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立刻上前架起沈平，带出了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