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烧壶热酒！再来一碟茴香豆！”

“好嘞，这位爷！

您稍等，酒菜马上就上桌……”

青可客栈今日生意非常火红，在这寒冬腊月天里，门口四溢的酒香无疑是最廉价的招牌，勾引地过往行人心头发痒，无论是为何事都想进店里喝一杯暖和暖和身子再说其他。

要说这客栈也是在天斗城小有名气，它这名气可不在珍馐有多出名，也不在那琼浆有多醇香，抑和其默默无闻的老板有什么联系。他的出名，仅凭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天斗城唯一一家身处黄金地段却几乎客人都是普通人的客栈。

这可在天斗城这样满是魂师的大城市奇了怪了！

一个处处为魂师服务的城市，却这样“浪费资源”，放眼整个大陆都是不敢想象的。

刚开始人们都觉得这客栈没有那么简单，保准是什么势力的工具。各大宗门也都挺感兴趣，出动不少探子暗中挖掘，想要获得这“惊天秘密”。一时间，青可客栈也可以算是搅动天下风云了！

但令各大宗门和一些隐藏的势力感到意外的是，不管他们动用多少人力、物力，竟然都查不出这家客栈的底细。

这青可客栈就好像真的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客栈，不过是运气好一点，犹如一只混入狼群的哈士奇，机缘巧合被狼群暂时接纳罢了。

时间一长，人们也习惯了这家普通又奇怪的客栈，渐渐忘了有这茬事……

不过今天，这小小客栈确实要不太平了……

“哈哈哈哈，献忠，我就知道你还是会来见我的！”

等待烧酒的汪献忠看着眼前披着斗篷的神秘人未经永许便跨入对面长凳，也不说什么扫兴的话，只是呼唤着小二多加了一副筷子。

“怀安，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若还是来劝我和你一块联手，就恕我不能相陪了。”

神秘人听到这话，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变化，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像是好好思索了一番，微微一叹，

“当日你说分道扬镳，我还以为这不过是你的气话，咱们亲如兄弟，不会因此隔阂……”

汪献忠原本绷着的脸也是浮现些许动容，可以看出他内心的挣扎与无奈。

神秘人说完这话也是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破旧方桌，仿佛这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艺术品，面对面的两人近在咫尺又恍隔天涯，场面的沉闷能拧出水来。

“两位爷，这是您们的地瓜烧和茴香豆，请慢用。”

终于，压抑的氛围被店小二的声音打破。汪献忠点头示意，表示感谢，店小二连连摆手，熟稔地退到一个足够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恰到好处，既能够第一时间听到客人的招呼声，也不会打扰到客人交谈，不存在偷听的嫌疑。

店小二可是明白，这青可客栈经常会来一些神神秘秘的客人。他们不是衣着朴素但难掩贵气，就是身份神秘气场强大。不管是哪一类客人，都是万万不能得罪一点的。

“怀安，你不应该这么信赖那个王育毫。他不简单，接近你明显是别有用心……”

汪献忠还是忍不住开口，尽管他劝了黄怀安很多次，但不起半点作用，结果往往就像现在这样被黄怀安当场打断。

“献忠，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他不一样的。

你我都出身平民，幼时觉醒魂师时都渴望着日后出人头地，带着一众父老飞黄腾达，不再过那种不如牛马，只是其他魂师农具的地狱日子。

但现实是什么样？

现实是封地的子爵老爷依旧不把我们这些贱民出身的魂师当人看！

他们甚至不如那些在他们的宣传中欺男霸女，为非作歹，但免费为我们觉醒魂力的武魂殿魂师！”

汪献忠无言以对，这些话黄怀安对他说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这么具有杀伤力，让他心里升不起一丝反驳的念头。

看汪献忠不出所料被自己逼得无话可说的黄怀安继续说道，

“我们被当狗一样卖给人贩子，然后再被卖进皇宫做一个人人唾弃的太监，毁掉我们的一生，这就是我们的必然宿命？

不，绝不是！

你，汪献忠，不管承不承认，都和我一样想要改变这种现状。但是，你不敢，不敢去抗争，不敢去面对。像一个懦夫，只会摇尾乞怜！”

嘭！

汪献忠手中酒杯骤然炸裂，巨大的声响引得周围其他客人都停止了交谈，纷纷扭头看向角落这桌明显是魂师的客人。

青可客栈身处天斗都城，不可能真正做到谈笑有白丁，往来无魂师。它现在其实更像是一个公共的情报站与交易所，以普通人为掩护，为天斗城所有魂师，不论三六九等提供一个免费的平台。

在交易过程中，不乏有谈崩了的魂师怒目而视甚至口吐芬芳，不论是普通人还是其他来谈交易、做买卖的魂师都已经是见怪不怪。

在青可客栈，只要不突破底线大打出手，众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糊弄糊弄得过且过，没有人想节外生枝。

大家看汪献忠与黄怀安都静静坐在那儿，低头品着美酒，也是心照不宣，回头继续与同伴交谈起来，仿佛刚刚那声巨响没有出现过一般。

黄怀安眼神中略带戏谑的看着自己的这位老友，挑衅的目光直白的告诉汪献忠自己对刚刚让他破防的效果很满意。

汪献忠深深呼了呼气，转头双眸紧盯黄怀安，几乎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

“你不也一样吗，九千岁大人！

若我是摇尾乞怜的懦夫，那么你就是只会精神胜利，口头抗争的鸵鸟。”

黄怀安缓缓摇头，脸上的讽刺意味不加半点遮掩，

“咱们不一样了，献忠……我已经没有软肋了。

育毫说的很对，只有砸断自己强加于自身的镣铐，我们才能走的更远。弱者只是我们的成功路上的累赘……

父老乡亲们会在天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入世第一步，先斩意中人！

汪献忠愕然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黄怀安。这是他第一次在二人理念不和，分道扬镳后的希望对方只是在和自己开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玩笑。

天斗帝国每年都会引进一批天赋不错的年轻男孩入宫，在他们挨那一刀后也会投入大量资源进行培养，让他们不仅是端茶倒水干杂活的仆役，还充当一部分皇室成员的私人保镖的责任。

天斗高层也明白这些天资不错的孩童大多是坑蒙拐骗而来，为了防止他们日后仇视天斗，进行报复的可能，皇室将这些孩童的所有血缘亲属、故交邻里都作为人质圈养在属地不得离开。

一旦这些孩童日后有半点叛逆的心思，便将这些与他有联系的人全部杀光，以此达到威慑目的。

可以说，皇宫里有修为的魂师太监们不单单是在为自己活着，更是在为家乡所有人乞求皇室的怜悯。

“你疯了吗？！

你是不是已经忘记自己的初衷了？

你究竟被王育毫，不对，应该说你那谄媚的义子黄育毫灌了什么迷魂汤？！”

“呵呵……这一切都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献忠，我知道你一直想通过扶植一个贤明的皇帝来达到改变天斗的目的……

太愚蠢了！

这与绵羊将自己的性命交给饿虎，幻想着饿虎能够饶它一命有什么区别！”

汪献忠还没有从刚刚黄怀安的话回过神来，他两眼通红，白色的眼球上如蜘蛛网般布满血丝，怔怔地看着马上便要权倾朝野的九千岁。

“我这次其实不是为了说服你这只鸵鸟幡然醒悟。我只是想告诉你，对皇室抱有的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是虚妄。

老朋友，你要好好活着，一直活到我成功的那一天，然后好好看看我和育毫所创造的伟岸，见证我们伟大理想的实现！”

…………

汪献忠日后无数次会在深夜回想起两人这最后一次对话，所有的细节他都记得。有时汪献忠也会为自己的选择而纠结，也会不时自嘲自己的懦弱。

甚至汪献忠一度认为，自己从心底里是认可黄怀安的……

可每到祭祖返乡之时，汪献忠看着家乡孩童的言笑晏晏，老人的怡然自乐，再想想黄怀安那已经空无一人，以疾病为借口和武魂殿合作，不着痕迹屠灭的家乡……

汪献忠认为黄怀安还是太极端了！

…………

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汪献忠，最后朝黄怀安死的地方看了一眼。

从始至终你都不过是武魂殿的棋子和黄育毫的垫脚石，现在解脱了也算是一种好事吧……

你已经输了，但我还没有！老朋友，在天国替我祈福吧，我会用我的方式去完成咱们那遥不可及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