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牝鸡司晨
第79章 牝鸡司晨
“轰隆隆!”
这番话,就如同一声巨雷在众人耳畔炸响,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原本岑家与异族私下经商就已经让人难以接受了,没想到如今更是直接接受对方的馈赠!
没有人是傻子,谁都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这所谓的交换条件,毫无疑问就是起兵造反!
若能夺得天下,则岑家便要向异族称臣。
若无法夺得天下,则岑家便会成为异族南下的马前卒,提前削弱大宣的势力,为异族荼毒中原百姓铺平道路。
不论是哪一种,都是要让自己成为异族的走狗,如何能让人接受?
然而若是这位特使没有出现,自己或许还有退出的可能。
可现在这特使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话挑明,那是直接强行把众人绑上了一条船,根本连退路都没给留啊!
“外……外公,这……这不是真的吧?”逄墉看向岑鸿,声音有些发颤。
由于逄煜早有不臣之心,所以逄墉从小也不可能接受啥忠臣的教育。
反而因为岑鸿的做贼心虚,不断为其灌输中原异族不两立的观念,让其自幼就对异族产生了深深的憎恨。
可现在,一直为自己灌输这理念的外公竟然自己就是异族的走狗,这让逄墉感觉世界观几乎就要崩塌。
而一想到自己的军械战马也都是由异族提供,他更是有种被刀子剜心般的感觉。
“墉儿,”岑鸿低下头,第一次没敢去看外孙的眼睛,只见他嘴巴开合,似是在那里自言自语,“事已至此,真与假还重要吗?”
“怎能不重要!”逄墉怒吼。
“我……”岑鸿被外孙的气势震的说不出话来。
“岑鸿,没想到你的外孙都比你有骨气啊!”特使见状冷冷一笑。
“你个异奴,我杀了你!”听见嘲讽,逄墉怒不可遏,挥刀便朝那特使猛劈过来。
“砰!”
一声闷响,逄墉只感觉臂腕一阵酸麻,定睛一看不由得心下骇然。
只见这特使仅仅只用了三根手指就攥住了自己的刀锋,任凭自己使出全身力气都无法将之夺回,仿佛这刀子被钉死在一根石柱上一般。
要知道,即便是战力碾压自己的桓楚都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的确,这人刚才一刀就杀了徐通,但那更多是因为事出突然,徐通毫无防备之故。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逄墉的心中始终存有一丝侥幸,觉得自己只要倾尽全力就能够将对方斩杀。
可现在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想法是有多可笑!
然而这一幕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味道似乎又变得有些不同。
在许多人看来,既然你岑鸿是走狗,你逄墉作为他的外孙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往日的威风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让对方三根手指接住你的刀子,这戏演得还能再假一点吗?!
然而岑鸿却很清楚逄墉没在演戏,当然他也根本没料到这特使的实力竟能恐怖到这种地步。
而唯恐逄墉落得与徐通一样的下场,岑鸿一边大吼着让他收手,一边焦急的向那特使哀求道:“特使,墉儿年幼无知,还望您见谅!”
“呵呵,年幼无知?”特使语带戏谑地看向逄墉,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小子,既然你外公替你说情,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说着,这家伙伸出了自己的左脚。
“唔……”
逄墉的面皮疯狂抽搐着。
他知道此乃异族对待投降者的手段,既让屈服的一方跪在胜利者的跟前,并用他们额头触碰对方的脚尖。
屈辱之大,莫过于此。
然而经历了一番痛苦的内心挣扎后,逄墉最终还是跪下了身子并将额头贴了上去。
毕竟活着胜过一切,至于成为走狗和马前卒……眼下谁还管得了这些!
“无耻至极!”
“演,继续演!”
“我看不下去了!”
…………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强忍着内心的咒骂之语,同时也愈发坚信这绝对就是做戏!
可即便如此确定,却依然没有谁胆敢跳出来当面斥责。
毕竟徐通一死,逄墉就成了这里的第一勇士。
这家伙现在对异族人卑躬屈膝,可一旦对自己发起疯来,那真没人能承受的住。
“报——”
正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
而当那信使来到厅前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情况?为何自家的二少爷要向一个侍卫行如此屈辱之礼?
不对!这侍卫的长相为何如此奇怪,难道时……
“何事?”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岑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岑老太爷!”信使一激灵,却仍旧愣着没说话。
“我问你何事!”岑鸿略带愠怒地重复了一遍。
“啊!”那信使终于回过神,略带支吾地开口道,“回……回禀岑老太爷,刚才京城那边传来急报,说是……”
“说是什么?!”岑鸿提高了嗓门。
“说是那位长公主逼陛下退位后,如今自己称帝了!”
“啥?”听闻此言众人都是一惊,反而是那位特使发出一声嗤笑:“你们大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母鸡叫春?”
“是……是牝鸡司晨……”明知对方是故意羞辱,岑鸿却根本不敢多言。
“啊对,牝鸡司晨!”特使露出恍然之色,“我此前听说你们大宣太后临朝听政,已经传为坊间笑谈。却不想如今还有更加可笑之事,区区一介女流竟敢荣登九五之位,真是天要亡你大宣啊!”
“……”
逄墉脑门贴着对方的脚尖,脑袋里一片空白。
极度的屈辱已经让他彻底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俨然一具行尸走肉。
“长公主为何突然要称帝?”岑鸿并不想接特使的话茬,于是直接向信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据说……是为了应对老爷的谶言!”信使道。
“谶言?”岑鸿一怔,“什么谶言?”
“就是‘天地倒转,得坐江山’,前几日我等奉老爷之命将陈先生对此谶言的解释广为传播。结果消息传到京城,长公主身边的大太监荣总管便直接进言驳斥先生的解释,同时还给了女帝另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意思其实与陈先生的差不多,只不过他将‘坤乾’解释成‘女子当居上位’,而天下上位之极莫过于帝皇,于是长公主便纳谏称了帝!”
“哈哈哈哈!”特使闻言放声大笑,“你们中原人当真可笑,为了区区一句流言不惜各种挖空心思,如今更是做出如此荒唐之举!这位长公主我听说素有贤名,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
死寂,一片死寂。
听见那特使的一番嘴炮输出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憋红了脸,却无一人能够反驳。
毕竟几天前自己的老爷还因为这谶语自以为天命所归,结果出师未捷便落了个惨淡收场,俨然成了一个笑话。
如今这位长公主更是因为太监的一句话而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更是让人连为她开脱的说辞都找不到。
“行了,”见众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那特使倨傲地挥了挥手,“今日之事权且到此为止,起兵之日我会再来!”
“是!”岑鸿低声下气道。
“可别耍什么花样,”特使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若是惹怒了我家王,保管你全族上下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他头也不回离开了大厅,徒留岑鸿等人心有余悸地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