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抉择
第69章 抉择
同一时间,逄家正厅。
“你说什么!”
当听完那名破阵营统领的讲述,逄煜几乎都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就看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抓住那人的胳膊,近乎怒吼道:“张虎,你知道你刚才说得究竟是什么吗!”
“在下明白!”张虎紧咬牙关,面色坚毅,“此事,所有的兄弟都可为我作证,属下不敢妄言!”
“这该死的岑家,越来越肆无忌惮!”逄煜咬牙切齿。
事实上在张虎等人回来的路上,他们中便有人已经察觉到岑锋当时那番煽动性话语中的漏洞。
那所谓的军镇,完全就是他一面之词。
而事实上,当时的真相完全隐没在黑夜中,他们全然不知。
对于他们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兵来说,“疑兵”二字再熟悉不过。
若是不能亲眼见证,实在难以让他们彻底信服。
当然这还只是其中一个漏洞,最为明显的一个破绽就是那个缓坡。
诚然,这缓坡的消失十分离奇。
然而根据岑锋的说辞,如果对面之人真的想利用这个缓坡造成大家的坠崖,那就必须满足一个前提条件:大伙要在天黑之后抵达那边。
也只有黑夜才会让他们疏于防范。
而只要早到哪怕一刻,或者说当时天空哪怕还有那么一抹亮光,以他们的战斗素质绝对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一点,更不可能直接像无头苍蝇一样冲过去。
然后再仔细复盘一下昨天的全过程张虎他们就想起,陈玄儒自始至终都要求队伍急行军,一如之前的无数次出征一样。
反而是岑锋自己因为久疏战阵,经不起急行军的折腾,这才最终放缓了队伍的行进速度。
所以,这所谓的坠崖根本就不可能是一个阴谋。
即便是,那策划这个阴谋的也不可能是陈玄儒而应该是岑锋!
大伙当时之所以会被岑锋忽悠,一方面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另一方面实在是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了一点。
一件两件或许是巧合,可接二连三就变得不那么寻常。
也就是在这几个综合因素的叠加之下,自己才会听信岑锋的一面之词,没有及时出手救援陈玄儒。
否则仅仅是岑锋带来的那些人,他们还真没放在眼里。
而张虎等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逄煜又如何想不明白?
即便陈玄儒因为证据还不确凿、不想打草惊蛇而没有将岑家与异族勾结之事告知他,但岑家对于陈玄儒的态度,他一直都是心知肚明。
原本逄煜还以为只要自己在,尤其是如今这种局面下,岑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结果就是自己的这个疏忽,直接让那个从来没被他看上眼的岑锋完成了对自己的背刺!
眼瞅着起兵在即,自己接连痛失左膀右臂,那刚刚燃起不久的雄心壮志也在一瞬间几近崩塌的边缘。
“老爷!”正这时,一名侍从急急跑来,“岑三爷回来了!”
“把他给我叫过来!”逄煜强压着怒火道。
“回老爷,他刚回府就直接去了……”
“讲!”
“直接去了主母那里!”
“……”逄煜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
沉默了片刻,他才强压怒火道:“去,去请夫人来一趟。”
“是!”
“不用请了!”话音刚落,就听厅外传来岑氏的声音。
“主母!”见她入内,张虎等人急忙抱拳行礼。
岑氏冷冷地瞟了张虎一眼,旋即无比坦然地坐到了逄煜的对面:“怎么了老爷,为何要发这么大的火气?”
“你的兄弟做了什么事,难道你心里没个数吗!”逄煜冷声道。
听见这话,岑氏已然明白陈玄儒尚未将自家与异族之事抖出去,于是她的底气也瞬间足了不少。
“笑话!分明就是那陈玄儒存心不良,你反而要将屎盆子扣在我三兄弟的身上?”
“陈玄儒自从跟随我以来一直忠心耿耿,岂有存心不良之说!”
“忠心耿耿?好一个忠心耿耿,若他真的忠心,基儿之事又该怎讲!”
“你……”逄煜捏紧了拳头,然而对于这件事,他的确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老爷!”张虎见状,急忙凑到逄煜耳边,低声道,“当务之急,是派人再去一次河谷,把尚存性命的那些兄弟给救回来啊!”
“对!”听见这话,逄煜如梦初醒。
人死不能复生,但那些还活着的却一定要救回来。
想到这,他狠狠地瞪了岑氏一眼,旋即冲张虎道:“你速速准备,此番我亲自压阵与你同行!”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逄煜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那片所谓的祥瑞之地,他要亲眼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
…………
“先生,这破阵营的装备您应该不陌生吧?”见陈玄儒看着货栈发呆,牧阳笑呵呵道。
陈玄儒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并不是刻意讥讽,而是随口这么一说,于是面露一丝苦涩道:“当然不陌生,好了小阳子,我有点累了,能不能推我回去休息一下?”
“啊,当然可以!”牧阳点了点头。
当再次穿过麦田时,他见陈玄儒看着金色的麦浪在那里出神,于是便随口问了一句道:“先生,等你的伤好了,还打算回去么?”
“嗯?”陈玄儒回过神,“回去?回哪里?”
“逄家呗,还能有哪里。”
“逄家……”听见这两个字,陈玄儒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而往事也如同潮水一般朝他涌来:
年轻时自己寒窗苦读,立志报效朝廷,以求重塑陈家老祖昔日的荣光。
可当自己辞别老母去到京城,才明白大宣的朝堂早已没了他们这些落魄寒门的立锥之地。
此后为了生计,自己不得不辗转各地,可最终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碰壁。
最终,是逄煜收留了自己,并给了自己一个施展抱负的舞台。
可以说,他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而为了报答对方,自己这十多年也是倾尽全力。
原以为假以时日,自己的抱负终能实现,却不料祸根早已生于肘腋。
其实自己早就意识到岑家会对自己出手,但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时候。
可以想见,只要岑锋赶回去,必定会对自己大肆抹黑,岑家也会从旁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逄煜对自己信任不假,但这份信任在整个岑家面前却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毕竟自己之于逄煜或许算是一条臂膀,可岑家至于逄家却犹如一颗心脏。
孰轻孰重逄煜不会不明白。
假如自己还抱有天真的想法,那只要回去,迎接自己的只可能是冰冷的屠刀。
自己,只会成为一头逄煜为了重塑与岑家关系的替罪羊,仅此而已!
更何况,我这一生所追求的东西,这里全都有。
我梦中幻想了无数次的盛世,也无法与这一方小镇相提并论。
既如此,自己又为什么要回去呢?
见他始终沉默不语,牧阳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赶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先生,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不是,”陈玄儒抬起头,露出了十多年未曾有过的欣慰笑容,“我要感谢你。”
“感谢我?”牧阳一怔,“我没明白。”
“感谢你让我明白今后该怎么做。”
“呃……”牧阳挠了挠头,“我……我好像啥也没做啊!”
“哈哈,”陈玄儒没有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道,“对了,你之前说你们当时是因为闹了一些不愉快,所以服了一段时间劳役才最终留下的?”
“是呀,那会儿大家都饿昏了头,所以想也没想就跟着石头干了!”
“这样啊,”陈玄儒笑了笑,“那你能替我问一下姜公子么?”
“哦?先生要问什么?”
“倘若我也想留下,需要服几个月的劳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