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听到过这样一句话。

“恐惧的极限就是不恐惧。”

当时我并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这一路上，我无数次的给自己打气，这让我几乎相信了自己是不怕安期生的。

可就在我第一次感受到安期生出手的威力后，我构建了许久的心理防线，便出现了松动。

不过在这之后，我又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将这道心理防线完全修复好了，并且比之前还要更加坚固。

直至此刻，我才明白，原来我之前的想法都是自欺欺人而已。

我不是不恐惧了，而是把这种恐惧藏进了心底。但潜意识是不会骗人的，就在安期生出人意料的在我背后出现时，我这道心理防线终于崩塌了，这也让我一直隐藏着的恐惧，在片刻间到达了高潮。随之而来的，便是极端恐惧中所呈现出来的沉默和冷静。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牧南。”安期生没有在我背对他时出手，我想他应该是有足够的信心，能在任何时候，轻松将我打败。

“怎么会不认识？我这些年过得这么好，还不都是拜您所赐。”我说的固然是反话，但其实我更多的是想缓解一下自己不安的心情。

“哦？”安期生的面容如我初见他时，那样和善，若不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很难把这个老人跟恶人两个字摆在一起，“拥有神胎的感觉是不是很好？不过，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神胎是天精地华孕育而出，哪儿来的物归原主，您说笑了。”我嘴上说的客气，可心里却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碎尸万段，“零呢？”

这个问题是我一开始看到他出现在这里时就想问的，不过我似乎已经听出了答案。安期生明确的对我说想要拿回神胎，那就意味着五帝长生阵的其他材料应该已经到手了。

“零啊，他已经死了。”安期生说的很轻松，仿佛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坦然，“他自以为复制出一个自己就能逃过眼睛，可惜啊，我还记得上次也是在这片大地上，他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不过这次他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是么……”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内心里又是惋惜，又是震惊，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这就像一个期盼已久的心仪礼物，再打开的瞬间变成了一堆垃圾，“你到底是为了谁在做事？”

安期生微微一笑，说道：“上峰的命令，我也是迫不得已，其实我很爱才，非人途有今天的规模，这里面有我很多的心血，我是真的老了，我不想把这一切都拱手让与他人。”

“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你并不打算把这些成果交付给上峰了？”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吧，反正今天在这里的人，都不会有机会告密的，我也不怕再多说一些给你听，也好让你不至于死的不明不白。”

我很乐意把整件事的原委都听明白，于是便对他说道：“好啊，那你就给我说说吧。”

安期生应该是认为今天就可以彻底解决掉一切，所以他真的不心急，耐心的跟我讲了一大段话。

原来，这是一个很庞大的计划。

非人途创立之初，实际上就是为了进行这个计划。那时候的上峰并不是如今的上峰，可无论是哪一任上峰，都会在权力达到极致时，希望可以得到长生的秘密。

安期生这个名字，在非自然领域可说是赫赫有名，据说他曾经见过秦始皇，并且那时就已经被称为千岁翁了。可想而知，活到今天的安期生已经是多大年纪了。

不过，这仅仅是一个谎言而已。

上峰组建非人途是为了寻找长生的秘密，而这个计划的执行，需要各种奇人异士的帮助。只有安期生这个名字，可以在奇人异士中做到呼风唤雨。于是，上峰用当初在罗布泊发现的双鱼玉佩不断的复制出第一位假扮安期生的人，然后在一个老死或意外死亡后，继续扮演着安期生的角色。这也就造成了非人途内部的一个幻觉，安期生真的是一个神人。

有了这样的招牌，非人途发展的非常迅速，这个寻常长生的计划也在稳步进行。

可长生之谜根本没有任何理论依据，想找到切实可行的方法，就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财力、物力和人力。

直到组建非人途的那位上峰逝世，长生之谜也仍旧是一个谜。

后来的几任上峰和他们的前任一样，对长生二字非常痴迷，所以这个计划一直都没有被搁置。

由于被复制的安期生是可以携带之前记忆的，这就让安期生知道的东西越来越多，当然他的忠诚度也在不断寻找长生之谜中逐渐下降。

到了最近的几代安期生执掌非人途时，他甚至有了将上峰反控制的想法。于是，寻找长生这个计划虽然不变，可希望得到长生的人却已经不再只是上峰了，还有安期生自己。

这样的苗头，上峰是可以洞悉到的。而且这一任的安期生更是因为得到了五帝长生阵这个确凿的线索，而使得他做事突飞猛进。

在上峰的高度重视下，最终决定将安期生这个角色彻底抹杀。做法就是以反叛为名，任由安期生离开非人途，然后再找人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傀儡，把安期生做掉。

这个新的人选，也就是我。

换句话说，只要我解决了安期生，那么接下来，我就会被上峰控制起来，继续完成长生的探索，甚至还有可能逼着我作为一个材料，来运转五帝长生阵，从而令上峰得到长生。

也许别人会觉着我不可能傻到牺牲自己，成全上峰。但我相信在绝对权力下，我要么顺从，要么就如同现在的安期生一样，成为一个反叛者。无论是哪一种身份，等待我的结局似乎都只有死路一条。

计划并不复杂，人心才是最复杂的！

听了这一切之后，我甚至有些犹豫要不要解决掉安期生，还是想办法说服他，然后我们一起对抗一下上峰。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毕竟在整个国家里，我们都太渺小了。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明白的你也明白了，现在把神胎交给我吧，你死了之后，我会想办法控制上峰的，到时候功劳也有你的一半。”

“我要功劳有什么用？”对我而言，一切身外之物都不足以让我放弃自己的生命，除了夜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