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月光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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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圣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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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蓬国,生命的存在有一个基本的共识,你喝到过大王山山上的月亮。

没有喝到月亮水的存在不叫生命。

只叫准生命,预备生命,不是真正的生命。眼睛一出现就带有问题,眼睛被一层薄膜隔着,没有开化。

眼睛看什么都非常朦胧,比黢黑好一点点。

现在小白和小淩和小山跌跌撞撞正在爬山。

小淩和小山是房车中溺死的那一双女儿,姐姐小淩,弟弟小山,这代表了上辈人的愿望。淩水那样长流和柔顺,雄山那样勇毅和有力量。

一者在于缠绕,一者在于拥有。

缠绕就是绵长,拥有就是截断。

绵长是生命的息息相关,截断是性格的磊落和干脆。

父母和奶奶却没有跟来,小山和小淩也好像忘记了有过他们。

三个人不仅是素不相识,也各自看不见。

只是自己一个人在爬山。

会碰到很多硬物和软物,硬物硌得脚疼,阻隔得身体疼,或者尖锐得串在了钢针上或者一把铁枪上,也许硬物碰撞一下就闪开了,留下的伤痛久久都还存在。

软物都能冲撞得开,在泥里蛄蛹,或把一玻璃门撞碎了。

软物合起伙来欺负“人”,层层叠叠个没完。

能够喘一口气的,不叫自己太失望的,是只有面前这一个阻挡的存在。

“自己”是个人体,他们不承认自己是轻烟。

如果有一门心思存在,就是现在这种。没有其他心思,只有上山的心思,就是要上山,非要上山不可。

路途不重要,能不能上了山也不重要,上山,这才重要。

小白已经鼻青脸肿,脸肿得像个猪头。

她看不见自己,自己就是一个存在,美丽的存在,上山是她的宿求。

脸是所有的“劲力”所在,拿着脸去摔,一定要摔出一条路来。

小山现在脑壳空白,但有一个古老的谶语,现在是坚持自己生命的粮食,你是山。山的形状遗留下来很多,坡岭,陡峭,雄伟和头下脚上。

尖锥刺探在下面,上面却是青青的平台。

山要的是气势,气壮山河的那个气势,全身包上一层铁衣,只有一个字,撞。

软的硬的大的小的,有声音的还是有色彩的,从来没有路,路都是合理的碎片,“山上”,是我存在的目的,只有去山上,只要到山上。

一个水珠的两个珠子,像分解开的自行车的链子,前后两个孔,中间是弯曲的连接。

珠子要分裂,最小的要分裂,最大的也要分裂。

前珠子是头后珠子就是尾,小淩是中间的回旋。

最大的静止是运动,最小的运动是静止。头带动尾,不仅收缩了,而且又把尾甩出去,尾成了头。这稍稍的静止就是运动,得把自己从这个水珠移到前一个水珠上。

水珠是一个水珠。

但已经不在原地。

周围全是贪婪的存在,让水珠骤然熬干,只留下一个残迹。

积蓄很长时间才可以甩出一次。

好在时间不要钱。

时间急不得,它也从来不急。

山上。

刘振奎看着山下的情景,看着那些蠕动一瞬又歇息数年之久的东西,不由喟叹一声。任何“开始”都是有目共睹的,要大白于天下。

现在还没有达到开始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久。

他自然发现了小白小淩小山他们。

出事的时候,梁队长都带着他,不管是他们的遗容还是他们那些要入档的正规照片,他都看过。

他记得他们。

灯亮起。刘振奎翻身下了床,在孤独的小屋中先给自己倒了一缸子水喝了一口,又吧嗒一声点上了一支烟。

已经掉了些瓷的军用绿缸子静静无言。

陪伴着发呆的老刘。

第二天。老刘还是一大早就赶去了练功场,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他信这话。不在于一天练了多少,但练的那个意思或者说练出来了的那个意思,不能使之断绝。

功在不辍。

走了几趟手,又走了几趟脚,快六点钟大家才陆续到来。

做了些准备活动后,就摆好了方队练功,音乐响起,十二功法,大舞,八段锦开始。然后是拳法。

这个练功场内容很全面,一三五练拳,二四六器械,扇子拐杖剑鞭杆和单刀,周日随意,任意活动。

练功完毕,偶然回头,才发现贵雷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

他总喜欢摆在方队的最后,从不肯往前站。

时间约一个半小时左右。

收队之后,老刘才走到贵雷妆面前,不好意思地笑着,请教禅拳的一个招式。

他早已瞄准教练已经离开了。

贵雷妆也的确找了一眼教练,看她已经走出场地了,这才言传身教地讲了这一招式的动作,衔接和应用。

他讲得很详细,这对他来说是一件无比重要的事情。

后来有意无意地说,“练拳,锻炼身体只是一方面,其实也是和灵魂对话。”

“和灵魂对话?”

已经收拾完东西,最后做着放松活动的贵雷妆,回过头来说,“是的。”

“这个问题,我想找你谈谈,请教一下。”

“那明天你早来一会儿。”

一日无事,一日三餐,晚饭后,刘振奎看了一些新近购买来的练功练拳书籍,发了一会儿呆就回房休息了。

这时候她妻子的房门早已经从里面锁死,里面毫无动静。他抬了抬手想敲门有话给妻子说,但最后还是徒劳地收回了手,回了自己的房间。

外面的夜很鬼祟,那些不知疲倦的灯火分明有了一些倦意。

一路往南。

夜的脚步一闪而逝,过了一条河,掠过一道山。

恍惚看见河的岸边歪歪扭扭栓着一些船,近处的芦苇荡飒飒作响,船上支起来的灯光空自虚明,水呜咽着缓慢流淌。

山头被夜衣覆盖,树木和田畴早已经入睡。

扑棱棱惊起一群飞鸟,手忙脚乱乱窜,一根粗大的电线杆子上蹲着一只黑黑的老鸟,蔑视地看着这些同类,又把眼睛合上。

山洞。隧道。土厅。

高高低低十数支蜡烛。

“天地分开不少我,有幽有明成蹉跎。宜将终夜长开眼,来时去时一样多。”

披发白袍的一群人各自带着面具,跪在地上。

人群中的面具没有花样,白白的面具上画着一个树枝,区别只在于树叶的区别,从一片叶子到八片叶子不等。

唯有这个举着双手,靠近一处山壁,举着双手,正出口成诗的人,他的面具是两根树枝,一片油绿绿的叶子夹在两个树枝之间。

站在一个半圆形的土台上。

“祭祀已毕,另一场血祭三天后择地开始,另行通知。带上圣礼,依照惯例,现在各自回去。”

十分钟走一人。

走了将近四个小时。

山脚下的某生态休闲园又恢复了平静。

驱车离去的,已经融入了城市的灯光中。在这里休闲的,早已闭门闭窗,酣然入梦。

都带着圣礼。

谁也不知道谁的圣礼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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