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去，整个院井中只剩下了父子二人，相对而坐于石凳子上，二人对视了良久，最终萧辰率先打破了沉寂。

“桓儿，一晃就是两年了，若是没有那一场漠北的安排，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你我父子二人，都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好好的聊一聊，愿意今晚陪着我好好喝上一杯酒，好好的聊一聊吗？”

此时的萧辰，不再是那个纵横天下的霸王，而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个想要和自己儿子好好聊一聊的父亲。

只有这一刻的萧辰才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没有压迫感。

萧桓，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将石桌上的酒杯摆上两个，然后给自己和萧辰都满满的倒上了一杯。

然后也不等萧辰去拿酒杯，便是一干而尽。

萧辰一愣，旋即也端起酒杯一干到底，然后亲自又给二人慢慢的倒上了一杯酒。

“桓儿，你知道为什么从你那么小的时候，就要开始对你进行那般的折磨的训练吗？你知道有多少次，看见你那大风大雪中，看着你冻的小脸通红，连泪珠都凝固在脸上，我差一点就要上前去把你抱在怀中，让你能多感受到一丝的温暖！”萧辰又一次喝下了一杯酒，萧桓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喝下了一杯。

“桓儿，你知道有多少次，看见你在死人堆中醒来是，小小的你就在那里撕心裂肺的痛哭，我是多么想要将你带回家，让你一辈子就在我的羽翼下生活着，做一个一世无忧的公子，但是我不能啊！我不能！”

萧辰神情有些激动起来：“你的母亲是一个温婉的女子，我这辈子能过娶到她是我萧辰一生最骄傲的事情，她在生你的难产而去，临终前她就这是死死的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萧哥哥，你一生刚正，霸道，得罪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但是偏偏有不屑去那些政治手腕，如此一来，你活着的时候我们的桓儿自然无忧，但是谁没有个百年之后，我了解你，你一定不会让我们的桓儿受到半点伤害的，但是那样真的不好，你要让他知道这世间的险恶，让他成长为像一样的英雄！’你娘他说的对，我若是不能让你能成才，那么我百年之后，你的下场又能如何？我真的没有办法去想啊！所以与其让你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我宁愿让你有一生的平安！你娘说原本这些生存之道她是想要亲自教给你的，可是……可是……天不假年……”萧辰有些哽咽……

萧桓看着萧辰说着这些话，并没有什么波动，因为这些话其实他早就都懂了，对小时候的种种，他也不再是那个叛逆的稚童了，早已经释怀，只是他从来没有从刚正如此的萧辰口中听说，如今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心中依旧是十分触动。

再看向萧辰的时候，才发现萧辰真有些苍老了，他才是人到中年啊，一个中年的男人应该是最好的年纪，但是他却已经有了白发。

“哎！还有那位梦姑娘，爹知道，那是你喜欢的女子，爹是过来人，知道喜欢一个女子的感觉，可以为她生，为她死，其实我一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位梦姑娘的身份，只是我知道你喜欢她，所有不能不能对她出手，直到那一晚她以刺客的身份出现在我中军中，用剑指着我的，却没有马上动手，我知道他是在等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不会杀了，但是桓儿你来了，你选择了我这个让你痛恨的父亲，我要告诉你，当年对金国的大战没有谁对谁错，一切都是这该死的乱世！当年屠城，却不是我的本意，只是战争的惨烈，最后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战后我是用王公之礼安葬了她的亲族，城头上的头颅那是奴隶的，为了给萧家军一个交代，给周王一个交代，那一晚我将这些全部告诉了她，想的却是她能化干戈为玉帛，和你好好的在一起，但是这个女子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内心，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杀气是积攒了二十年的杀气，我甚至能过想象出她的疯狂，所以杀死她的并不是你，归根结底是这场乱世，是这乱世让我们总是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桓儿，过去的种种就让他过去吧！你们父子二人，也该做一对正常的父子了，若是你我二人之前早早的沟通这些事，恐怕也就能避免了这些悲剧的发生，所以错，不在你！”

萧辰声音便的激荡起来，看着萧桓渐渐软化的眼神，他默默的举起酒杯，看向萧桓，萧桓看了他一眼缓缓的举起酒杯，父子二人一干而尽！

“我知道的……”萧桓终于有了回应，萧辰哈哈大笑几声，然后看向萧桓双眼中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桓儿，既然今晚既然你我父子二人就要坦诚相待了，那么我们便一起将所有事情全部说开好了，当年去救那个楚国的公主楚希儿，其实是我们早就得到了消息，楚希儿会出现在哪里，故意安排你去营救她的。原本想着我萧将军帮助楚希儿光复楚国，然后你做一个楚国的大臣，最后也能安稳一世，从此无忧，但是我知道公孙的志向可不仅仅是一个楚国的封疆大吏，他想要的是整个楚国，甚至是整个北周，他一直明里暗里的想要让我拥兵自立，那一次绿洲中的夜谈，他是不是也和你你说想要解放所有的金奴，就必须要去周而代之，然后以北周为根基进取中原？”

听到萧辰的话，萧桓惊诧的看向萧辰，然后点点头：“是的！”

“那你呢？你有什么想法呢？”萧辰接着问道。

“我……确有这种想法，但是也可以说是没有……”

萧桓回答道，看着萧辰看过来的目光他接着说道：“我姓萧，为知道，萧家受到北周先辈的大恩，做人自然要知恩图报，我不能反了北周，但是我需要权利，只有权利，北周的权利，才能让我实现对雪儿的承诺，所以我想造一个北周的君王！”

“造一个君王！”萧辰若有所思的咀嚼着这句石破天惊的话。

“对！造一个君王，如同赵国的赵远之一样，这样我就不会违背我萧家先祖的誓言，也可以实现对雪儿的承诺了！”

“你是想要扶保下一任周王？”萧辰瞪大了眼睛，似乎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一般！

萧桓点点头说道：“是的，只有这样，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哈哈哈！我萧辰的儿子，果真与常人不同，他公孙长龙自以为，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奈何我桓儿，就是不上他的路啊！哈哈！”萧辰仰天大笑。

“桓儿，其实要是以往的我，自然是不会背叛北周的，但是如今乱世将起，有些东西，爹是老了，不能做了，唯一能做到就是支持你去做，无论是怎么样的选择，只要是你选择了，这一切不好的名声，一切腌臜的事情，就让爹来替你背着好了，公孙一生忠于我萧家，忠于我，他这样的谋士对于名利已经不在乎了，他们所追寻的只是一种更高的，更刺激的游戏，而这种游戏就是要用无数的百姓，无数士兵的鲜血和头颅作为筹码了，仗义每多屠狗辈，无情最是读书人，这些书生谋士，看似柔弱无力，但是他们此时最可怕的，尤其是公孙这般的大才华之人，他所要的不过是与天下顶尖的英雄们下一盘棋罢了，一场以天下诸国为子的大棋，我萧家军就是他手中最有利的棋子而已！”

萧辰轻声的说着这一切，萧桓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言论，似乎自己的这个父亲对于公孙长龙并不是十分的喜欢，甚至带有一丝丝的畏惧。

“但是如今天下大乱，我思考了许久，公孙未必是错了，所以，桓儿，你对于这天下可有意乎？”

萧辰直直的看着萧桓，没有漏下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萧桓也是住了从来没有想过萧辰会这么问他，他沉默不语。

“桓儿，只有做了天下之主，你才能任意的挥洒你的才华，你的想法，我的前半生拘泥在一个区区效忠的誓言之下，而处处充满了危机，我不想你和爹一样，下半身永远活在被刺杀的危险中，更不想让你活在一个让所有人都想害你的生活中，忠诚于一国之君，那只是一种小忠，忠诚于天下百姓，亿兆黎民才是大忠诚，若是这天下不能有一个共主，那么每隔一段时间必然要发生战乱，而战乱中，我们萧家世世代代，也只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帝王，博弈者手中的一枚棋子。”

听着萧辰愤懑的话，萧桓看着他的神情，对这萧辰说道：“爹，我不想要那么多，但是若是这世界让我无法选择，我不是那种迂腐之人……”

这一声“爹”让萧辰愣在了当场，一个睥睨天下的霸王因为这一声“爹”双肩眼眶湿润。

“好！有你这句话，那么这天下大局，你我父子二人也要做一个博弈者，而不是棋子！既然如此决定，那么日后所遇到的危险就不知道有多少，桓儿你怕吗？”

“我怕！”

萧桓轻叹一声，萧辰愕然。

“我怕这场游戏外一输了，我唯一的亲人要会离我而去……从此世上便只有我一人了……”

萧辰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