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演播室正在排练。

马宝国仗着自己是电视台的员工，顺利经过门岗的查验，带着三个年轻人，鱼贯而入。

演播厅灯火通明。

三个长头发的大胡子导演，两胖一瘦，坐在台下软椅上，对台上的演员指手画脚，评判点拨。

那个年代，很多导演喜好留长发，蓄络腮大胡，以增强自己的导演身份感。

桑可可看见尤易达进来，朝他招招手，向总导演介绍：

“这位就是音乐学院的在校生，学声乐的，导演看看能不能顶一下空缺。”

尤易达一路小跑，来到总导演座前。

马宝国带着方博、施绮楠在旁边椅子坐下。

肥硕的大胡子总导演，一动不动躺坐在软椅上，保持坐姿不动，只是斜过眼球，看看着尤易达，问道：

“学声乐几年？”

尤易达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下，谦卑躬身说道：

“导演好，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学了。”

“嗯，要唱的这首歌，以前唱过吗？”

“唱过好多次。”

“好，上台，试镜。”

尤易达微微一笑，朝坐在旁边的方博、施绮楠、马宝国投去傲气一撇，步履轻盈走到台中央。

音乐响起，聚光灯打在尤易达身上。

因为没有化妆，尤易达的脸庞显得有些枯黄。

尤易达在音乐伴奏下，声情并茂演唱起来。

演播厅飘扬着尤易达流畅的歌声。

大胡子总导演凝神倾听，微微点头。

桑可可见总导演认可的表情，不由舒口气。

马宝国听得津津有味，不由自主赞道：

“这小子人不咋样，唱功还真有两下子。”

施绮楠也听得入神，悄声说：

“方博，你不擅长演唱，不要拿自己短板和他比拼，没必要。”

方博笑道：

“谁说我不擅长演唱？等一下给你露一手。”

尤易达一曲唱毕，很有风度地鞠个躬，原地站着不动，等待总导演判决。

大胡子总导演沉默片刻，说道：

“基本功还行吧，比起A角儿还是有差距，先作为备选曲目，保留下来。”

尤易达喜形于色。

“谢谢总导演，谢谢两位导演，我一定会努力的。”

总导演虽然没有直接定下来，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回头再和桑导吃个饭，融洽一下，上这个节目，就铁定了。

方博悄声问：

“马哥，总导演贵姓？”

马宝国为自己认识总导演而骄傲，说话也变得很有精气神：

“胡稻谷，胡导你都不认识，人家是咱电视台的大拿。”

胡稻谷……胡捣鼓？

方博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名字有些奇葩。

总导演胡稻谷听见笑声，朝方博看一眼，目光转向马宝国：

“老马，你来看节目，我没意见；你带人来看节目，我也没意见；你们发出声音，我就有点不爽了。”

马宝国赶紧站起来道歉：

“胡导对不起，他们是广告部的临时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尤易达见缝插针，补上一刀：

“那个坐边上的男孩，你笑啥呀？你讥笑胡导刚才的精妙点评吗？你配嘛你。”

胡稻谷瞅一眼尤易达，厚嘴唇不耐烦吧唧一下，说道：

“别扯淡好吗，我哪来的什么精妙？言过其实嘛。”

尤易达没舔对地方，闹个大红脸。

方博不慌不忙站起身，说道：

“胡导，这位大学生唱的这首歌，有点老，没啥新意，不建议上晚会。”

胡稻谷坐姿仍然不变，扭头直视方博：

“这台节目，你导演，还是我是导演？”

“您是导演，我是观众，提点小建议。”

胡稻谷转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舞台，说道：

“马宝国，带他俩出去。”

尤易达兴高采烈说：

“老马，赶紧带他们出去。”

方博没有走的意思，说道：

“胡导，我自己构思了一首歌，你可以听听，这首歌，如果让一个中学生唱出来，哇噻，那会成为您导演的晚会中，最亮眼，最燃爆的一首歌。”

胡稻谷沉默不语。

尤易达喝道：

“方博，赶紧出去，胡导的时间，是按秒计算的。”

桑可可朝马宝国挥挥手：

“把他们带走。”

马宝国瞪一眼方博，埋怨道：

“你也真是的，捣什么乱，下一个彩排是《红色娘子军》，我还等着看大长腿跳芭蕾舞呢。”

方博站着不动。

他已经看出胡稻谷心中在掂量他的话。

惊世骇俗的语言，更容易引起导演共鸣。

方博说道：

“胡导，请给我一分钟时间，我这首歌，您只听几句清唱，尤易达刚才唱的那首歌，您绝对会放弃。”

尤易达怒不可遏：

“方博，你你，你欺人太甚。”

胡稻谷笑了，仍然保持原有坐姿，食指朝舞台一点：

“给你一分钟，清唱。”

胡稻谷话音才落，方博一个箭步蹿上舞台。

尤易达怒道：

“胡导，他根本不懂音乐。”

胡稻谷看都不看尤易达，对台上的方博说：

“计时开始，你现在还有58秒。”

施绮楠心脏狂跳。

她万万没有想到，方博会来这一招。

但方博敢上台，说明他有拿的出手的东西，即便是比不过尤易达，也不丢人。

施绮楠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方博站在台前清一下嗓子，开始清唱：

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我像梦，忽远又忽近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我像谜总是看不清

其实我用不在乎掩藏真心

……

方博全身心投入，放声高歌。

这首《其实你不懂我的心》，是方博练过多遍，在歌厅多次K歌的保留曲目。

虽然没有伴奏，但他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磁性，把童安格声音，模仿的惟妙惟俏，几乎乱真。

胡稻谷的坐姿，在一分钟内变化多次。

他先是改变躺式坐姿，臀部后移，坐直了身子；然后身体前倾，以拳击掌；再然后直接站起身来，右手打起拍子。

这首歌传达出的似有似无的惆怅，蕴含着的那种浑然天成的情感境界，都是尤易达刚才唱的那首歌，所不能比拟的。

胡稻谷决定让方博继续唱下去。

方博继续用清唱方式，行云流水般演绎着这首著名歌曲：

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

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

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睛

……

方博把这首歌全部唱完。

胡稻谷大喝一声：

“好，就这首歌了，撤掉刚才大学生的那首。”

声乐专业的大学生，站在导演身后，面如土色，整个人都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