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队已经远去的骆驼就在他们的前面。为了避免左姑娘那晚气味浓厚的痛苦回忆重现，李济世领着她翻墙进了别人家院子，男主人张口结舌来不及说话，他们又翻墙而过，到了另一条街。

“左姑娘住在哪里？我找辆马车送你。”李济世抬头看着天空，棋哥没有追来。

“我自己回去，不劳李公子费心。”

“断刀片给我。”

欢娣并不是为李济世拿的断刀片。“李公子，钟姑娘的那把刀其实是我弟弟的刀。”她想说出实情为好。云叔叔看病的事，神医住在神医府，她知道了，来了去找他就是。

李济世知道阿刀是王壹的刀。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王壹。”

名字对得上，李济世多少有点惊讶。

“你不是姓左么？”

“我们家女儿多，有八个，我爹从小就将我送到王家养。阿刀是王爹爹去打仗前给小壹的，让他拿来保护自己。我不知道怎么到了钟姑娘手上，我要拿回去给小壹。”

欢娣也不知李济世为什么想要阿刀，她将装有阿刀的小包袱往肩上挪了挪。如果李济世来抢，她就翻过刚才的墙经过刚才的院子再翻墙，她暂且计划这一段。

“哦。左姑娘，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欢娣，左欢娣。”

欢娣没有说“欢哥”。她以前那么喜欢别人叫她欢哥，到了落刀城，见到李济世后，她的男子气概一天天减少，连欢哥这个名字也失去了原本的魔力。

“你与钟姑娘一样有弟弟吧？”

“有一个。”

李济世的脸在夕阳下温柔迷人。如果他那么喜欢阿刀，欢娣甚至想给他算了，可叮咚叮咚的驼铃声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李公子，我不能将阿刀给你，谢谢你。”

欢娣不看他的脸，看他从佑家宴得来的长砍刀没有刀鞘，挂在腰间，也不怕将衣服割破。

“王壹现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告诉我会来壹刀帝国寻阿刀，我来落刀城也有一断时间了，找不到他。”

五爪死在五爪山，那王壹也许回流云观守观去了。李真壬应对他说过流云观必须得有人守，五爪应是他回去后才回五爪山的。

“左姑娘住在哪里？我去找钟姑娘将另一片断刀要来给你。”

他不可能那么好，他一定是有阴谋，只是她没想到。稳住。

“我在城北的王子墙那里找了个位置。”

城北最出名的地方是王子墙。那一片曾经是王谢之地，现只留下一堵外墙向人诉说辉煌过往。落刀城里无立锥之地的人们在这里找个临时落脚点。

“没盘缠了？”

“不用你管。那地方也不太熟，我得回去了。”

“没住王子墙吧。要不时候不早了，你还去江师傅那里问什么？王子墙离江师傅那里挺远的。落刀城里到处有铁匠铺，怎么非得跑这么远来江师傅那里问？”

左姑娘胡编能力要达到他认可的程度，少说也得学个三十年吧。哞哞声中，一辆牛车悠悠经过，牛车上一对男女并肩而坐，有说有笑。黄昏，男女相约在陌生的街边，本就应说些欺天骗地的胡话，何必追究胡得有没有逻辑道理。李济世想到这里，又笑道：“左姑娘好像不信任我呀。”

这还用他说。

“你不是想要钟姑娘的刀么？你刚才要我将断刀给你，你现在又说去钟姑娘那儿要回另一片给我，你变来变去的，要我怎么相信你？”

“人总是变的嘛。”

“你变得太快，我跟不上。”

“那你走先，就不用担心跟不跟得上了。”

李济世做出请的姿势。

欢娣按“暂且计划”行动。她又翻到别人家，再翻出去，惊扰了鸡群回窝，鸡飞狗没跳。女主人看到模糊的背影破口大骂，哪里来的野小子在他们家翻墙玩，家里大人都死了嘛，养子不教，不如养条狗。女主人骂了很久，欢娣在墙边看李济世有没有跟踪来，听完了骂也没见李济世来，她就放心地按原路回去。她住在江师傅铁匠铺前面一条街的一家客栈。

李济世看清了客栈名：快来客栈。

他想明天得早点来，要不左姑娘可能会转移地方。她找人毫无章法，既不知王壹有没有来落刀城，也没弄个联系方式。看到宗道长到处刻的“长”字，不知他找谁。他手臂休养好了，是不是就要来要他的命?

要命这事没有让他烦恼，阿刀的事得解决。

老亲王府钟兴弟已经睡了，毕竟她身体才刚恢复，需休养。棋哥招待他，他晚上精神格外的好，脑袋不停地转动，似是侦探周围情况。

“请钟姑娘起来，或者，将那片断刀给我就行。”

“李公子，我不喜欢开玩笑。”

“我也是。”

棋哥脑袋定住，大眼盯着他。李济世不与他比眼睛大小，喝一了口茶，端着玻璃茶杯，透过茶杯和茶水看棋哥，他的形像变细变小变怪异。

棋哥张口向他吐一条火龙，李济世一刀将火龙头砍断，“你要烧了老亲王府吗？从哪里开始？钟姑娘卧房吗？”

棋哥没有再吐火，他的绝招多少年没用，竟如此不堪一击。他吸了一口气，灭了它。钟兴弟没有睡着，她听到李济世的脚步，仍步步踩在她的心上，她还是对这个男人心荡神驰。她发誓不理他，可誓言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她不能例外。

“神医，这把刀对我的重要性，你应该知道。我们贰扭王国被困...”

“好了，钟姑娘。这把刀是王壹的刀，你用什么手法得到的，你自己清楚。这把刀能不能劈开混沌，你对它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它现在断了，更没希望了，就让它回到它主人的身边，就像棋哥回到你身边一样。你为什不同意呢？”

“你怎么知道是王壹的刀？”

钟兴弟与李济世如胶似漆的那段日子，几乎无话不说，但钟兴弟从没有对他提过冥界那段往事。宗道长提过他流云观里的师傅叫王壹，她根本不在乎。她认识的王壹只是个半大小子。

“你们在冥界同甘共苦，可你背判了朋友，背判了道义，将断刀给我，王壹他也许会既往不咎。”

知道她冥界经历的除了她以外，就只有王壹，王壹的云叔叔，还有那个掀起一阵风将贰扭王国许多灵魂从混沌中弄出来在冥界游荡的道士。

李济世，他是。

“你是恶魔，你是仇人。”

钟兴弟拿着李济世在神医府送给她的那把刀，捅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