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画地为牢
第6章 画地为牢
腹部的伤口剧痛难挡,若是平时,这样一刀莫说使华逐月重伤至此,根本连他的汗毛都无法触及。就算是躲避不及,也足以运功抵御,刃不入肉。
可如今,却麻痹大意,被信任之人,一刀直取要害。
剧痛周身弥漫,难有招架之力,这刀身明显是被淬过毒的,布城明知一刀无法取华逐月性命,只好用毒性剥夺他的行动力。
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待宰之鱼!
站起来…还有一口气,就能再与之一搏!
布城见状,疾步上前一脚踹翻华逐月,华逐月应声倒地,在地上翻滚一周,血水断续流了一路,他捂着伤口,咬着牙强忍腹部剧痛。
“哼,强弩之末。我本以为珍珑门四大弟子有多能耐,不过尔尔!”
布城狞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华逐月。
“哈哈…我也以为呢…”华逐月居然也跟着笑了出来,嘲讽地看着布城。
“以为什么?!”布城不解。
“以为闻名温州的捕王布城能有多高绝之武艺,结果不过是一个打不过就玩阴的下三滥之辈罢了。”
华逐月嘲弄的一席话,布城居然被成功激怒,布城抽出长刀怒指华逐月。
“混账!我武功盖世,对付你这种小喽啰,杀鸡焉用牛刀!”
华逐月面无惧色,继续咄咄逼人:
“堂堂一代名捕,居然设下圈套,与贼人合作,真是输给你了,挠破脑袋也想不到啊。”
布城渐渐面部抽搐,挥刀劈向华逐月,华逐月无力闪躲,胸膛硬生生挨了一刀,划破了衣服,血水顿时从破布中溢出,疼得华逐月大喊一声。
本来腹部之伤已奇痛难耐,现在这毒刀又添新伤,毒上加毒,周身奇痒无比。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布城一脚接着一脚踩到华逐月身上,一脚比一脚用力更甚,华逐月只好背过身子,用后背来挡住,但无奈布城外家功力深厚,干脆一脚踹击,又将华逐月踢飞倒地。
“我是不懂!我不懂为什么一个忠肝义胆之人居然会勾结贼人,里应外合来如此作恶!我只知道我一入珍珑门,我就要为了天下苍生谋福祉,我就要坚持我自己心中觉得正确公义之事!”
布城则暗暗一笑,笑中似有七分不甘,更有三分对自己的嘲弄。
“正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布某追寻半生,抓过多少毛贼,多少穷凶恶极的草寇流氓!换来的是什么?这正义,真的值得吗?”
布城转为苦笑,神情已流露出了复杂的情绪。
“那既然布捕头如此高义,为何又要与那贼人狼狈为奸,对我们反戈相向?”
华逐月放缓了语气,意在安抚好布城的情绪,继而套出更多的内幕。
现在的情况,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问你,假如你坚持的正义,要用你的妻儿性命来换,你还会不会选择继续坚持你的正义?”
布城字字戳心,如一刀锋利的刀,从口中吐出。
可惜,伤的并不是他人,而是他自己。
而这残缺不全的哑语,已然将布城内心的哀伤放大,传达到华逐月心里的,已是绵绵细雨的阴霾,隐隐作痛。
华逐月第一次听到,原来正义与情感还有这一层关系。“正义”二字,背后的意思竟是如此繁杂。若是平日,必会争个口舌,但面对着布城那透出的悲伤之感,他竟也真的设身处地考虑这个问题了。
沉默,华逐月纵使一言不发,但也能感知这无言的痛楚。
“罢了,你不过一个弱冠之年的毛头小子,自然不会明白失去至亲至爱之苦。”布城垂下头,难掩悲色。只好控制呼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不懂?华逐月怎会不懂?
只是埋藏在乐天派的面具之下,用欢乐的笑容去掩盖了,那些难熬的过往。
“你说,坚持正义便会害了你的妻儿,而现如今布兰生追捕逃犯下落不明,是否温州四禽拿他的性命要挟你,让你无路取舍才如此抉择?如若是这样,我们可以一起救出布兰生,依我所见,温州四禽的实力不高,并非难事。”
华逐月抛出一线希望,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布城的。而布城则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有些东西,你不知道比知道好。”
布城内心似乎在苦苦挣扎,咽下一口气,突然好像有千言万语无法下肚,隐隐握紧了拳头。突然他瞪大了双眼,原本深邃不见光的眼睛里密布血丝。
“你知不知道!我当初就是为了这份所谓的正义感!我抓捕多少恶贼!我惩戒多少不忠不义之徒!可是到头来呢?!我不仅害死了我的妻子!我还把她腹中的胎儿…我的小素!我没办法不这么做!我没办法不这么做!!”
布城越说越激动,浑身的细胞都在颤抖,怒火攻上了他的心头,手中的刀,在他鼓起的肌肉之下,失控地开始乱挥。
情绪暴走,布城完全陷入了哀伤之中,这股哀伤使他癫狂,理智在那一刻完全丢失,行为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
刀光直劈华逐月,华逐月始料不及,竟来不及去闪躲这一刀。
糟了!这把淬毒的刀要是再命中一次,华逐月今天便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一道剑影划破了长空,将刀光格挡开来。
是天公回应了?
还是地母显灵了?
是那道惊鸿照影的剑刃,只需一瞬,便化解了混沌的攻势,出招收招之间,只瞥见不属于此滴的波光粼粼,一闪而过,便已以一剑破万法。
“二师兄,我来迟了。”
是苏秋池,他闪至华逐月的身前,手抚在剑鞘之上,狂风席卷了他的衣袂,顺着屠山的下风处,掀倒了毫无章法的布城。
布城仰摔落地,手中毒刀也被震脱了手。他咬着牙,怒不可遏地看着来人,而来人只是轻描淡写,用平静如湖面的眼神回应他。
“晚了一点点,回去得多操练操练你的轻功。”华逐月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样子,笑嘻嘻地跟苏秋池说。
“是,我会再努力的。”
苏秋池仍然话不多,但面对同门师兄,语气竟然极为柔和,没有一丝冷冰之意。他从腰间取出纸团,交给华逐月。
“诶…这是?”华逐月拆开纸团,纸团上写着短短的几个字,再纸团的中央躺着一颗赤色的小药丸,华逐月不假思索便服下了。
“嗯,三师兄早已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情况,已经飞鸽传书与我,更包含这颗“补天丹”,它可以在一炷香之内化解你体内的毒素,运功化解便可。”
苏秋池没对纸团内容多作说明,华逐月便匆忙看了一眼,看完之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摸着头说:“不愧是阿晚,一如既往的料事如神。”
“你们两个还要继续兄弟情深多久…哈哈哈哈明明是两个强弩之末,你们失败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布城已站起身来,方才苏秋池的剑风并没有伤及他,因为那道狂风本意只是击退,并没有想取其性命。
布城的身上,还藏着更大的谜团。
“放弃吧,布捕头。”苏秋池恢复了冷冰的眼神,他看了看布城手上那把淬毒的刀,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此毒已对我无效,论技击,你是不可能胜我的。”
“没想到我纵横天下三十年,今日也会被一个毛头小子看轻了。不知天高地厚,是要付出代价的。”布城沉着脸,握着刀,作出了一副进攻的架势。
“三招。”
苏秋池只是说了两个字。
“什么?!”
布城正欲进攻,却被苏秋池这两个字给截断了。
“三招,定胜负。”
三招?你当我布城是什么人了?
就连当年威震天下的贼王“踏破铁鞋”丁无觅都被我三招拿下,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
寒芒一闪,白刃已至。不等布城的内心独白结束,苏秋池居然第一次采取了主动进攻,不改以往的沉稳,剑舞缭乱,数道剑气劈向布城,布城连忙架起双手于前运气抵御,没成想剑锋凛冽,只消一瞬便将布城的防御化为乌有,也只一眨眼功夫,布城的双手已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第一招,攻其不备。
显然,一击便中布城要害,砍得他急忙后撤,叫苦不迭。
被奇袭的布城心下大叫不妙,虽说此招打了个出其不意,但是他依然运起了一半的内力来抵御,但是这才是叫他心里发毛的真正缘由:自己三十多年的修为,居然不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子几道剑气!
“准备好了吗?”
苏秋池幽幽地说出,询问布城。
嗯?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来告诉我一声,让我有所防备?布城运起真气,做好了防御的架势,他没有回答苏秋池,因为他已经料想到了。
第二招,攻其防备。
刀光剑影在空中闪烁,眼花缭乱地甩动着剑刃,在乱麻中九九归一,化为一发强力的冲刺,从应接不暇到招架不住,仅仅一眨眼的功夫。
那一剑的速度,像破开了长空,连华逐月都差点捕捉不到他的身影。要知道,论速度,华逐月还没有输过任何人,可这一剑也足够令他震惊。
布城大吼一声,面对那一道凌厉的剑招,他没有退缩,而是操起淬毒大刀迎面而上。他相信,自己作为这么多年的捕头,正面与后辈硬碰硬没有任何退缩的理由。
而当刀与剑相碰那一瞬间,布城的瞳孔瞬间放大,他后悔了。
握住刀柄的手强烈的颤抖,像是筋与骨在皮下搅拌,刀上所淬之毒已有震荡所溅射到脸上。他惊慌万分,这可是经过那个人特制的曼陀罗剧毒!再这么打下去,恐怕毒性会渗透皮肤浸入皮下,而且这一对招,他获胜的可能性是——零!
此时只能收招,硬撑下去不出两秒,他的手便会被苏秋池的劲道所毁得经脉尽断。布城对自己的脚下功夫还算自信,若在这风驰电掣之时撤步,或许还能全身而退。
布城猛力抽回大刀,还没等撤步后退。
凛冽的寒光已经架到了脖子上,剑锋紧紧挨着皮肉,一丝鲜血从脖颈的血管微微流下。它无法动弹,他稍微一歪头,头便再也不可能正回来了。
败局已定,高下立判。
而另一边,在寺庙之中。
布兰生端详着鹰凖金刀,刀面锋利无比,通身足金打造,眼前的这把刀,是真真正正的杀器。
那四把刀,不过都是鹰凖金刀拙劣的模仿品。飞龙神刀的飞龙之气不过是鹰爪之力;刚猬飞刀的刺不过是鹰之羽毛;穿山甲刀的钻头不过是翱翔的冲击;细犬尖刀的变幻甚至不及鹰凖金刀的一半莫测。
珍珑四子,你们一步步走进了我们的局里,等待你们的,只有死亡。
轻而易举,只需要里应外合便可以除掉四人。即使那几个流氓有敌不过的风险也无所谓,本来就是用来牺牲的棋子罢了。
何况,自己的武功远高于那四个牺牲品。
想到这,布兰生满意地讥笑,准备收起金刀出门收拾残局。
可他的手突然在半空中停住了。
不是不能动弹,是他愣住了。
一身冷汗,猛然冒出。
鹰凖金刀的刀面光滑无比,从微弱的火光返照中,他看到,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有一张脸正在幽幽地看着他。
布兰生转过头来,看到了不可能站在那里的人——叶晚意,他只是轻轻地站着。
但却透露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压迫感。
“你…!怎么可能!你不是应该早就已经中了曼陀罗毒被潘安明杀死了吗?!”
大惊失色,连话都说得有些含糊不清。
“你知道我最擅长什么么?是用药。”
叶晚意举起手,手中捻着一颗丹药。
“曼陀罗毒味如枯木,我从一开始便发觉了,早早便服下了解药。”
“什么?!不可能!你明明被细犬尖刀中了要害…”
“不过是移花接木之术罢了,我的败走也不过是陪你配合演了一出戏,你演尸体,我也灵光一现不如陪你玩玩。”
叶晚意那温润如玉的脸上闪过一丝笑颜,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早已经看破了一切。
“为的就是将你的伎俩不攻自破。”
什么?!他早就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我假扮已死,明明我已经自断经络用龟息之术续命,你不可能看得出来!”
“你小看一个医者的眼力了,只需要一眼我便已经知道那只手是假的,但不得不说你的技术的确很高超。”
布兰生脸部肌肉开始抽搐,他一时恼羞成怒。不过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非常自信地说道:
“那又如何?你的弟兄可都已经中毒了。何况,你不可能敌过我,留给你的依然是死路一条。”
说罢,布兰生挥动鹰凖金刀,鹰凖金刀覆盖了一层金光,从刀柄到刀刃,像是长出了一双金色的羽翼,在空中张开,布兰生像飞起来了一样,无数金黄的利羽如雨点般凌厉而下。
鹰凖金刀的羽翼,是天罗地网。只要中了一根非死即残,更何况上百根利羽喷涌而出,没有人可以抵挡住这么猛烈的进攻。
这招,你将避无可避!
叶晚意叹了一口气,从腰间抽出一把扇子,扇名:
水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