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幽:卷一侠影蹁跹

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2章 峰头马:二郎周衣

最新网址:m.xyylz.com

剩下司空大鸟一个人自然无趣,为了逃金家的宴请,他挂着名剑“镜彻”,从西城门出去看河西的热闹。刚出金肃门,迎面浮桥上走来一高一矮两人,前边是一老者,面目竟然和金家三个老丈相似,只是更显得些老相。

“鹰哥儿,你怎么在此?”老者身后的高个儿一摘头上的斗笠,长眉入鬓,目射寒星,熊膀蜂腰,身上粗布衣衫丝毫没拉下气质,反而更加衬托出十分的英气,如石中剖玉般气宇轩昂。

“二哥!”司空大鸟也是万没想到,周衣会出现在这里,他冲上前去抱住周衣:“二哥你怎么来这里啦?”

周衣微笑着拍了拍小弟的臂膀:“我从咸阳回来,路过薛伯伯的镖局时接了一个镖才来的这里,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里呢。”

“我和三郎也是走镖到并州的,薛伯伯身子还好吧。”

“嗯,薛伯伯身子骨十分硬朗,怎么你一个人,三哥呢?”这薛伯伯是楚天风的把兄弟薛惠孙,江湖人称“混元手”,在京兆府开了家长安镖局,与长风镖局常常互相照应。

“三哥出城办事去了,我正一个人闷得无聊,现在可好了!”司空大鸟目光投向站在旁边没走动的老头儿:“二哥你走的是客镖?”

“嗯。”

“是去金家的么?”

“嗯?不是,是去潘家。”

司空大鸟瞧见那老头儿听到金家的时候明显眼神一亮,心中暗笑,看来金柴儿爱撒谎的毛病是祖传的,也不揭穿:“那走吧,等会二哥请我吃酒。”

“哈哈,鹰哥儿是不是吃的不好,把舌头下的小鬼给馋跑了呀。”

“二哥你也听出来了,哈哈,回头我给你好好说说我和三郎来并州闹出的几桩大事。”司空大鸟一脸得意。

“你确实是闹出大事来了。”周衣意有所指地笑道。

“其实也不大。”司空大鸟完全没有听出画外音,洋洋自得。

“回去你就知道事大不大了。”

-*-

带着老头进了城,司空大鸟故意直奔金府,老头儿瞄到金府的匾额却不声张,又过了两道街突然驻足:“咳咳,周镖头,我家就在前边,寒舍简陋就不请你家里坐了,这是余下的镖钱,就此别过。”匆匆说完从袖筒里摸出一串铜钱塞到周衣手中,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

“哈哈哈,老丈慢走。”司空大鸟笑得肚痛,看了一眼周衣手中的铜钱:“就这么点镖钱,二哥你亏本了呀。”

周衣不解司空大鸟的笑意淡淡说道:“顺便而已。”

司空大鸟刚想揭破老头的底细,却见金府一个家丁举着大红请帖跑了过来:“司空大侠,司空大侠,我正要去请您呢,门口的说见到您往这边来了,可省了我的鞋底儿。”自从在河西放了火牛阵金柴儿跃升一房主事,那晚参与的管家和家丁把金四太爷、万二寿和司空大鸟吹得英明神武,连带地他们自然也是不同凡响居功甚伟,惹得金府上下一片倾慕。

“我家哥哥来了,今晚就免了吧。”司空大鸟着实受不了大家大户的排场和不对口味的宴席。

“您可别呀,总请不到您,我们这些跑腿的可太难了。”

“免了,免了,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司空大鸟拉着周衣便走。

金家家丁不得不愁眉苦脸的回去禀告。

-*-

周衣和司空大鸟在波斯旅邸刚喝了一盏茶,就听楼梯“咚咚”声响,金柴儿带着两个家丁又上门来请。

一进门,小胖墩对着周衣就是一揖到地:“恩人哥哥万安!”想是从家丁口中知道了周衣的哥哥身份。

“你是谁呀?谁是你恩人呀?”周衣看着小孩一脸机灵,故意打趣道。

“我叫金柴儿,他是我恩人。”金柴儿眸子黑白分明,胖手一指司空大鸟道。

“哈哈,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你恩人的哥哥呀?”

“你和司空哥哥一样帅气,比他个儿高。”

“哈哈哈,那万二寿帅气不?”

“嗯……”胖墩儿眼珠乱转,生怕万二寿躲在屏风后边一般:“帅!自然也很帅!”

童言无邪,惹得周衣和司空大鸟大笑不止,自然金家的晚宴也是不能推却了。

-*-

宴席上,金大太公举杯祝酒:“金家喜事连连,是托司空大侠和万大侠的福,今日还能幸会两位大侠的哥哥,周衣周公子,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呀!”

大家一起举杯喝了,金大太公又道:“今天还有一件喜事,我失散多年的二弟金镈回来了!”手向坐在旁边的老头儿一引,正是那周衣护送回来的寒酸老头。

司空大鸟看得大笑举杯敬道:“大喜事!大喜事!恭喜团圆!贺喜团圆!”

那金二太爷早就认出周衣和司空大鸟二人,尴尬满脸期期艾艾道:“同……喜,同喜。”

旁边金三太爷一声哭嚎,抱住金二太爷:“可怜我的老哥哥!不远千里自己摸回家门,太是辛苦了呀。”

司空大鸟正欲说话,被周衣一拽衣角:“坐下,喝酒。”

“啊呀呀,二哥总是这样。”司空大鸟本来想闹那个金二太公的笑话来着。

周衣一笑而过。

-*-

次日无事,司空大鸟陪着周衣在河西擂台下看热闹,五花帮的擂台这次挪了地方,让出道路完全的扎在水上,近陆的地方还放了两层鹿角、拒马,想必是怕再有人发火牛阵。

司空大鸟给他讲这擂台上下的故事,周衣听得很认真,他对舫船上的文擂台特别感兴趣。

五花帮到很磊落也没找司空大鸟的麻烦,一个是金四太公从中斡旋,另一个是司空大鸟和万二寿的邪门歪道着实让五花帮的好汉称绝,很有一种惜英雄重英雄之慨,还有就是五花帮认识周衣的人不少。

-*-

绿林好汉说,中原才俊衣似雪,敢顶玉字有几人?

在大河南北的中原武林中,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诨号花名,天王老子随便叫,但是不能玉字当头,看了扎眼谁都可以摘。

也就是说,刀帝、剑皇、枪大王什么的,爱怎么叫怎么叫没人管,但要是“玉”字开头的外号,就要小心了,你不惹人人会惹你,因为其中有好处,顶着玉字绰号的豪杰和别人斗狠叫硬,若是输了就得把“玉”摘了跟人家换。到底是为什么,说法很多,有的说是早些年间“李、梁、查、熊、温”五大宗家留下的规矩,有的说是古早以前武林曾经一统过,当时的盟主是“玉”字头,也有人说“玉”太过文雅太矫情,不符武林英豪的本性,人人都可以摘之。

其实世间有许多规矩是来得没头去得没尾,只看大家乐意传承与否而已。

-*-

“玉狻猊”是周衣在江湖上的名号。

响亮的名号倒不是冲他师父铁翼道人的面子,也不是长风镖局的威风,而是周衣闯天堂寨竖起来的。

四年前长风镖局三大镖头——“铁牌刀”杨千里,“独眼金雕”贺通,“锦豹子”贝汶在大别山天堂寨栽了跟头,十八岁的周衣单刀赴会,三十二路八门金锁刀,仗着龙阙一气的神力,折服了天堂寨上下几百口,力压三豹二虎五位好汉,不但稳妥解决了事情,还和天堂寨结下好关系,从此长风镖局过大别山畅通无阻。

天堂寨老寨主“八臂天王”许天寿踩着他的虎皮大椅叫好:大刀少年活狻猊!

狻猊是古话中的神兽,文雅喜静,动作起来力大无比,有吃虎吞豹,伏象降犀之能,极是雄强威猛,。

从此,周衣有了“活狻猊”的招牌。

后来刀劈瓦罐营,横扫麒麟镇,摘了“玉霸王”海世恒的“玉”字,海世恒变成了“活霸王”,周衣便顶了“玉”字,初时偶尔有几个上门想摘他字的,但都铩羽而归,后来就没人敢了。

-*-

司空大鸟正介绍五花帮擂台来龙去脉说得来劲,却见金家酒宴上见过的五花帮堂主乔横川走了过来。

周衣双拳一抱:“乔帮主金安!”

乔横川哈哈笑道:“莫拿老哥打趣,什么帮主?叫起来就生分了。”乔横川没加入五花帮之前,在箕山做游侠时,就和周衣打过交道。

“听说五花帮主三顾茅庐请大哥出山,五花帮从此可就更是宏图大展了。”

“哈哈,休要捧老哥哥我,跟你说个事。”乔横川故意话语一顿,看了看司空大鸟接着道:“你这小兄弟是个茬子,把牛都放到五花帮的擂台上了。”

“实在冒犯,鹰哥儿!快给乔大哥赔不是。”周衣笑容一敛,对司空大鸟分外严肃。

司空大鸟自小对二哥最是敬畏,说啥是啥,立刻躬身大礼。

“玩笑话,玩笑话,不要当真,还有个疤面小子呢。”乔横川受了台阶也要给人家面子,双手一伸便托起司空大鸟的双臂。

“那个是我家三郎,他两个初涉江湖,做事不知深浅,我也得给乔大哥拜一个。”实际上,司空大鸟根本没敢跟周衣提他和万二寿胡闹的事,周衣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弟弟武功和轻功上已非同日而语了。

“哈哈,你可别,你这小兄弟有意思。”原来刚刚乔横川一托司空大鸟的双臂,只觉得轻飘飘丝毫没有力道,须知武林中人真气护身,时刻戒备,受到外力一激会自然相抗,只有对彻底信任的人才会如此,可他哪知道司空大鸟从万二寿那里只是学来丹田提纵的气路,完全不会注力于臂膀的方法。

乔横川和周衣又说了一会话才离去,在旁的司空大鸟听得云山雾罩,突然觉得自己的江湖和二哥周衣的江湖是两回事。

回去的路上,周衣过问是怎么回事,语气严厉,司空大鸟只得全盘交待,万二寿的飞镖准头和机变周衣是知道的,但力抗五花帮的两大香主着实有些意外,他扭头望望远处耸立在水上的擂台将信将疑。

-*-

等见到在旅邸久候的平大先生,周衣对两位弟弟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从小到大兄长秦庭稳重老成,这两个弟弟则不以之为楷模自顾自的鸡飞狗跳,尤其是万重失踪回来,家中更是放纵,自己也从心底觉得没有必要让弟弟们担外边的风雨。

在司空大鸟眼中是平易近人的平大先生,但在周衣眼中却远非如此,关于此人周衣是如雷灌耳的。

平一壑师承的嵯峨派,在江湖上是充满神秘色彩的门派。除了嵯峨门人擅长左道奇学盛名天下的原因外,嵯峨派主持的“武林品鉴”最受武林中人人瞩目,“武林品鉴”每十年一次对各方英雄俊豪的褒贬,可谓是兴也嵯峨衰也嵯峨。

嵯峨派的掌门嵯峨老人亲口说过自己一百零八个弟子中,能一窥“嵯峨四道”门径的只有平一壑一人,只可惜天性散漫,难以约束自己,虽然这么说平一壑必将接任嵯峨派掌门却是师兄弟们的共识。

可在十四年前,令人意外的是嵯峨老人八十五岁大寿的寿宴上把爱徒平一壑逐出了师门。

饶是如此,太行单家、淮南鹰爪王、徐州金枪帮、河内龙家、狱岳狴犴门、大散关盛家等一大堆武林名门豪派都纷纷礼贤下士,争取平一壑加入自己,道理很明显,这些巨头枭雄都认为吸纳平一壑一人就会让自己的势力如虎添翼。

但平一壑却不屑一顾,反是寄身于并州的微末小吏,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

周衣觉得,一个人能淡薄名利,原因有很多,最多有三种——倦懒红尘、寡欲无求、忍辱图谋。

平一壑丰神秀骨,神清气爽,怎么看那三种可能都是沾不上边的。

-*-

没等司空大鸟介绍,平一壑便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昨个琐事缠身,平某拜会晚了。”

“先生客气,玉趾驾临,晚辈诚惶诚恐。”

“哈哈,要说玉可是不敢当,那是万万危险的,我在醉仙居略备薄酒,我们三人举杯邀月,痛饮三百杯如何?”平一壑开了个玩笑。

“自然是好,正好三郎不在,可以尽情畅饮。”司空大鸟终于插上了话,他很纳闷,二哥从未来过并州,自己和万二寿也没有向平大先生提起过周衣,缘何两人却像认识一般。

“哈哈,定当不醉无归!”

-*-

果然痛饮了三百杯,平一壑没事,周衣没事,司空大鸟却是醉了。

席间平一壑说起万二寿在铁匠街的奋勇,这事司空大鸟也才是知道,瞪着醉眼嚷为何不带上他。

周衣伸手把他按下:“三郎这样做得对,你若出了事,爹爹会饶得了他么?安静下来,且听平先生说话。”

“手足情义,金坚兰香,就为这个当喝上一杯!”平一壑举杯笑道。

“前辈海量!定当奉陪到底,那捉到的毁容人吐了什么口风?”

“硬骨头,不开口,哎呀呀,不要格外客气,司空当我是老兄长,你也应当如是,来再喝!”

“请!我家这两位小郎君,不知天高地厚,先生得调教斧正他们呀。”

“你若再客气,就要罚酒!”

“恭敬不如从命,那毁容人从武功路数能看出什么端倪么?”周衣觉得眼前的平一壑很神秘,很有趣,烛光煌煌这北疆军镇中一介小吏背后的黑暗中,似乎隐藏着庞大的能量。

“这人铁了心隐藏来路,不惜把自己的脸花了,千算万算还是被万贤弟逼他露出一招北派蛇拳。”

“北派蛇拳那是契丹大内秘拳,身份不是昭然了吗?”

“方向是知道的,可是要涤荡残余,还得深究这人底细,方可连根拔掉。”

“噢,所言甚是,敌暗我明,费先生脑筋了。”

“哈哈,多亏了你的这位贤弟,意外抓到了贼头。”平一壑看了一眼已经伏案醉倒的司空大鸟笑道。

“理所应当,我敬先生一杯。”

两人直喝得天色大亮,平一壑才放周衣搀着司空大鸟回去。

-*-

等司空大鸟醒酒过来,已是下午,周衣劈头连问了他好几个问题。

见司空大鸟还一片茫然,周衣给他倒了杯浓茶,然后让他从长风镖局出门开始细细道来,不得疏漏。

-*-

听到半城香风和李拜天剧斗,周衣不由好奇李拜天是何等人物,名不见经传竟然能让三仙门的一流高手受挫,同时也惊叹于五花帮的迅速崛起。后来司空大鸟讲到万二寿竟然身怀魔宫武功,周衣顿然猛省怪不得小时候自己制不住三弟的怪力,又听船上打穴、司空大鸟逆练轻身术,不觉大笑,对于司空大鸟的家传绝学,他从老爹的一些言行上猜出了几分,今日一听司空大鸟说出秘谱竟然是千斤坠,实在是忍不住想笑。

接着司空大鸟又讲到如何井陉道遭遇何歌,羊摩寺万二寿中毒箭,谷底喇谛大喇嘛怎么施救,万二寿无恙之后便没有什么紧事了,至于杨府刺客的具体情形万二寿没对他说,包括铁匠街的事端也是从平大先生那里才知晓一二的。

周衣心里翻江倒海一般,看着眼前的司空大鸟侃侃而谈,全不知他们卷进了多大的危险,不过也是为两个弟弟平平安安而欣喜,尤其是素来懒趴趴的三弟竟练过魔宫的武功这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

因为这魔宫,许多年前曾经掀翻了大半武林,堪称浩劫,所以成了江湖人缄口不言的忌讳,最后渐渐的没了流传,江湖人便少知和不识了。周衣所知也是不多,据说魔宫的祖师有五位,自称“五真”,不知出处,机缘巧合得到墨家秘藏,参悟出一路武学至上心法,横行武林竟是无敌,后来开宗立派,顿成雄然大帮。

只是这“魔宫五真”痴迷武学,渐渐堕入魔道,做出许多残酷恶毒之事,导致武林各大门派同声共气聚于衡山邀斗魔宫五真,那一战血流成河,武林凋零,魔宫五真远走岭南,匿迹于十万大山上。

-*-

周衣又详细问了许多细节,正谈论间,听到门外小二拍门说有客来访。

开门一看,白脸黑眼圈,长袍大袖正是李拜天!

“啊!啊!李大哥总算等到你啦!”司空大鸟欢声大呼,对于他来说李拜天是点通轻功窍门的友师。

“哈哈,在二贤庄耽搁了些时日,南北太行群雄争霸,真是精彩至极!嗯?重光呢?”李拜天挥挥手让给他带路的金家家丁回去,踏进房门左张右望。

“三郎出城去了,过两天就回。我来介绍下,这是我家二哥周衣,江湖人称‘玉狻猊’,这位是三郎的同门李拜天李大哥。”

“幸会,幸会!”周衣抱拳施礼。

“幸会,幸会!”李拜天对中原的礼节生疏,照模照样的回礼。

“李大哥,你刚到唐明镇吗?”三人落座,司空大鸟一边斟茶一边道。

“嗯,到金家一问,说你们早就到了,直接就找上门啦,哈哈。”

“南北太行争霸是怎么回事?我们来的路上也听说北太行群豪跑到南太行闹事去了。”

“没搞清缘由,好像是为了什么令牌,我只顾得看他们打架了,哈哈,真是大开眼界,其中有一个用猢狲通背拳的,最是精妙!”

“通背拳?那可是禁拳呀,哈哈,太行山真是豪气冲天呀,是谁这么大胆?”

“叫韩骆,自称赵州桥韩家庄第八神拳,人极诙谐,手上功夫却是一点不松,只可惜没机会结识,嗯,通背拳为什么是禁拳?”

“也不是有明文规定的不准练,只是风传通背拳是猴妖附体,练的人会手臂一长一短,最后全身关节都脱臼从此不成人形,变成残废。”司空大鸟把他从坊间听来的传说说得有模有样。

司空大鸟不知原委的是,通背拳其实是前朝一个忠臣的武艺,遭官府忌讳而封禁了。

“哈哈,骗个大头鬼嘛,那拳全体通活怎么会把人练废。”李拜天听得哈哈大笑。

一旁的周衣也被弟弟逗得又笑又摇头:“好啦,不要胡说让李兄笑话,不如我做东,一起去醉仙居饮酒赏月如何?”

“善!甚善!”

“二哥年长,叫我拜天即可,不能折杀我也。”李拜天见是司空大鸟的兄长,便以为周衣年岁比他大。

“那就拜天贤弟,哈哈哈。”周衣倒是真没看出李拜天的岁数来。

-*-

圆月当空,清辉细洒。

周衣等三人,举杯畅饮,谈笑风生。

席间,司空大鸟探问李拜天是否为金梁冲擂,李拜天道:“金梁倒是问过一嘴,我明天去看看,毕竟他是程神医托付的。噫,我才发现司空你说话怎么不、不……”

“哈哈,口吃不知怎么地好了。”司空大鸟本想说出金梁对金柴儿不德之事,怕周衣说他想想还是作罢,心想要是万二寿在就好了。

“可喜可贺,话说重光出城干什么去了?”

“他呀,走得匆忙只留下句话说,二十号回来。”

“嗯,还有几天。”

-*-

万二寿看着天上的圆月心中愈发焦急,脚下发起狠来在树枝间踊跃。

本来时间十分的充裕,可扎进太行山中猛赶数日也没找到羊摩寺,偏偏山中人迹罕至,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又走数日在野径中遇到两个贼窝,一番拳脚打听才弄清了到羊摩寺的去路自己完全走拧了。

起个大早赶个晚集,衣袂风响眼前隐约看见自己中毒箭掉落的那块悬崖,心中大喜长啸一声,脚不驻足直接从山崖上飞跃而下,空中左旋右转,双臂一张化去急坠之势,身姿甚是舒缓,用的正是喇谛法师的身法,眼前掠过摩崖巨像,展望谷底,玉树林立一片静谧,心头不由一慌。

自从跳出唐明镇城头,万二寿心中就有两个小人儿再打架,一个欢天喜地,一个咬牙切齿。欢天喜地的是本以为从此天涯殊途的何歌突然有了消息,咬牙切齿的是自己身为诚心纯意的修武之人,竟然让儿女情韵摆布心境,着实耻辱,大大的不堪,简直是……,嗯,其实也没啥。

-*-

不管怎么说,只要一想到何歌,脑海中欢天喜地的小人儿就会迎风一晃如巨灵神般一拳锤爆咬牙切齿的小人儿。

脚尖一触满是芳草的土地,万二寿吐气扭望,危崖高耸圆月当空。

急踏出去,谷底原来扎满帐篷的地方,一片空荡,想自己已经晚到了两日,恐怕何歌而已是离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丛生,却听树枝轻响,一个曼妙璧人儿披着银辉走将出来。

-*-

李拜天、周衣、司空大鸟、金梁、金家三太公等人来到河西大擂台旁边,人头攒拥,这几天金家子弟回来得愈发多了,冲擂的人越来越多,一上午便有好几个人名登场,看看没落名的大木牌依然很多。

伸手向天,大袖一挽,李拜天就想拉着金梁跳上擂台,却听周衣轻声道:“贤弟,不如我陪你先试试旁边的文擂台。”

李拜天不明就里点头称是。

司空大鸟也跟在后边,四人踏上泊在一旁的舫船,门口站着两个官兵查验了金梁手臂上的金钱疤纹登记了姓名,一个喝阻道:“人太多了,只能进三个人!”

司空大鸟忙说:“我是看热闹,在外边等吧。”

“你请进吧,四个人也无妨。”另一个官兵拦住同伴,身体向旁一站,恭身让路。

“谢谢,谢谢啦。”司空大鸟连忙拱手,随着李拜天等进了船舱,耳边听到船外二官兵低语:“那可是平大先生的朋友,我前些日子看见他们一起喝酒呢。”

-*-

船舱十分的宽阔,只是有些低矮,两旁的窗户紧闭,尽头有一上楼的门户也关着,地上摆着几盏油灯,幽幽散着光辉。

四人看了半晌,李拜天着实看不出什么,便想去推门上楼。

司空大鸟想起当初在擂台下有人说,只要推门便会失败,连忙拉住李拜天。

周衣看了一会,问金梁道:“可看出什么来了么?”

金梁紧锁眉头摇了摇头,其实昨天他便央着一个不想冲擂的堂弟来看过这文擂台中的情形,按照堂弟的描述自己揣摩了一夜都无头绪。

周衣便拉着他的衣袖横纵来回走了几步,金梁豁然开朗:“这是一串数字,是三百八十一。”

“嗯,你再看看地板的线道。”周衣点了点头,提醒道。

“啊!是两千六百六十七。”

“应当是了,你去用这个数敲门试试。”

-*-

司空大鸟和李拜天看着地上的几盏油灯,听着周衣和金梁的问答跟说天数一般,又听要去敲门,心想难道是要敲两千六百六十七下么?

金梁走到尽头,正欲举手,却听周衣道:“且慢,需要减去十。”

金梁略有迟疑心中盘算要不要听周衣说的减去十,几个念头转了个遍,还是按周衣说的数敲了。

司空大鸟见金梁只是敲了几下,那去楼上的门便“咯”地一声开了,奇怪向周衣问道:“不是敲两千多下吗?”

周衣微笑着摇头说:“我们的热闹看完了,出去吧。”

-*-

两人回到岸上没多久,便见金梁提着袍角疾步而出,扑倒在岸边等候消息的金三太爷跟前磕头大礼:“爷爷,我登名上榜了。”

“嘿嘿,好好好!”金三太公最是高兴,他这一支人丁不旺,幸亏过继过来的金梁能占上一房。

李拜天苦着脸从船上跳到岸上,连说:“好臭!好臭!”

司空大鸟和周衣奇道:“何臭之有?”

“你俩幸亏没上楼,那楼上有股子尸臭味。”

-*-

原来,李拜天和金梁上了二楼,和楼下一样的宽阔,也是紧闭窗户,但燃着巨烛,很是明亮,两个白衣人盘坐在一大布幔前,他两人幂巾罩面,露出的眉目很是俊秀。

金梁在他二人身前的蒲团坐下,那二人盘问了一遍金梁计算的步骤。

过了一会儿,听布幔后有一甚重痰音:“你是哪一房的?叫什么名字?”

金梁立刻报了,布幔中便再无动静。

李拜天站在楼梯门口,站得虽远,在浓重的熏香之中依然能闻到一股腐肉的气味。

-*-

转眼到了二十日,杨充广设宴邀请,大家正在觥筹交错,平大先生家的童子寻来,说了几句话,平一壑想大家告了一个空,匆匆去了,周衣见那杨少将军对平一壑礼貌极为周到,心想无怪乎父亲敬仰六郎将军,看其子弟不骄不傲,任是谁人不敬服呢。

家丁来报的是万二寿的消息,特意说明要平一壑一个人悄悄到东门外相见。

-*-

万二寿坐在东门外的茶棚里,此处古松迎客,虬枝斜探,傍着黄土古道,比北门幽静许多。

他先前使钱让人去平一壑家传话,是因为他带着一把大刀不便进城。

军镇之地,不比其他,盘查甚是严格,若是可拆装的朴刀、腰刀倒是没什么,但长兵劲弓却是万万不可的。

-*-

平一壑快马赶至,见万二寿早就翘首以待,身后斜背着一个极长的大匣。

“有劳先生奔波,事出有因迫不得已。”万二寿迎将上来却不让平一壑下马,拉着缰绳走到远处树林中才停下。

“兄弟为何这般神秘,城中好多人在等你吃酒呢。”平一壑跳下马来,看了一眼他背上外观精美的长匣问道。

“是为了这个,先生请看。”万二寿将背后大匣拿下,神情恭敬的横放在一块大青石上。

“这是!”展开的长匣,里边绒缎绸堆中躺着一杆凤嘴大刀,宽阔刀身和刀杆斑驳,刀刃虽然缺口无数,但依然闪耀着摄目的寒光。

万二寿点了点头,从平一壑看过来的眼神,知道他已经看出这把大刀的来路。

“怎么得来的?!”平一壑用手指轻轻触摩大刀上纵横的斑驳,目光胶住在刀身上每一处或深或浅的残痕,那是和无数兵器碰撞交锋的结果。

-*-

万二寿将何歌相遇和羊摩寺谷底喇谛僧团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平一壑目光闪动:“那何歌是怎么说的?为何要给你?”

“她说老令公在契丹视为神人,所留遗物备受敬奉,去年不知怎地,连续几夜天降星辰,所落之处正是供奉老令公大刀的洞窟所在,契丹人怕天神降罪,便想送回杨家,但是无法从井陉出去到镇州,便让我带回唐明镇杨府。”

“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北地虎视中原贼心不死,近来异动频频,如果老令公的遗物突然出现,之后必定谣言四起,这是契丹的离间之计。”

“对啊!前有杨府劫持,后有令公遗物,着实太巧合了。”

“那何歌何在?”

“她……将此匣留下便变不告而别了。”

“可惜这女子心有图谋,否则也算是有胆略的奇女子了。”平一壑不无担心的看了一眼万二寿,毕竟这个小兄弟正是容易女儿情长的年纪。

“这刀怎么办?”其实那晚何歌和他说了很多,主要有一个意思,想让他和她一起去北地。

“交给我来办,此事关系杨府,定要法不传六耳。”

“我明白。”

万二寿的归来,举座皆欢,司空大鸟又喝多了。

-*-

夜深人静,万二寿披衣起来,推窗望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这正是李拜天写的武功秘谱。

何歌还给他时,幽婉的说:“我也是不自由的人,我不姓何,我姓萧,萧何的萧,萧菩萨哥儿是我的名字,你要记住,永远的刻在你心里。”

-*-

十里长亭草茵茵。

送别万二寿他们的杨充广和金柴儿,一送再送方才回去,李拜天自然是跟他们同路的。

闲云野鹤又奔走于细末琐事的平大先生没有来,有很多事要他忙,他要做好做通透,特别是恩师嵯峨老人秘密交待给他的事,那是要他用一辈子来完成的。

春日的汾水水浅,无法行船,万二寿四人沿河而行,途中还遇到了去霍山做主持的道雪大和尚,身旁带着那个不二小和尚。

过了霍山可以坐船,船上大家听着周衣说他西去咸阳的经历,不觉轻舟快进,后来不知谁提议去洛阳观瞻下杨疯子的壁书,哥几个又在洛阳盘桓几日,在街上又看到祥云托塔的幌子,周衣告诉他们,武林中有很多贩卖江湖上的新闻和秘事的组织,这个用祥云托塔做标记的就是其中之一,叫“玲珑门”。

哥几个兴趣盎然钻进茶寮去听,有三个消息特别听入他们的耳中:天波府令公显灵天降神刀;剑鬼屠灭代州金刚门;江南第一美人到箕山招亲。

最新网址:m.xyylz.com
来源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