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孤舟远影近,榴岸花明(上)
第43章 。孤舟远影近,榴岸花明(上)
袅袅炊烟升,溪曲水应声,卿晓睁眼不见铺边人,解衣看了一眼伤,哀忧叹气乞怜生悲,洞外徐徐飘来喷鼻香。
强撑起身,随香引路,蹒跚洞外,豁然明亮,碧水映天天映水,淡云朝暮日懒红。
闭眼深吸气,抬裙捡落花,洞外无人,往河边走。莺笛花鸟虫,青苔草露湿,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哎呦尖叫引得名元跑来。
“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凉快回去。”
“你烤的什么这么香?”
名元看她不妆靓丽暄新荷,白衣清新绿酒醇。相见无需多言表,知她肯定是肚中饥饿,说一句你跟我来,毫不掩盖得意傻笑,两人牵手来到火旁。
搬石坐下,递来烤串,卿晓拿在手上,看着烟熏火燎有焦黑,鱼香扑鼻忍不住咬上一口。
“好吃吗?”
嗯一声满意答,嘴上不停吃了个精光。看她吃的香,自己心已饱,又递过去几串,卿晓看着木签上的串膛泥鳅和剥皮青蛙,迟迟不敢下嘴。
名元乐出了声,掰下肉填嘴里,边嚼边说:“你是富贵身,没受过这些罪。我小时候吃了上顿没下顿,全靠它们充饥,比这难吃的,只怕你见都没见过。”
卿晓心中可怜他,嘴上不饶:“你是山间野孩子,我必须是梧桐枝上凰?只许你吃山间美味,不许我食人间烟火吗?”
名元托她手举肉嘴边,斜眼噘嘴,张口取笑:“你不嫌弃,怎么不吃呀?”
两人暗中较量,撑笑脸红。卿晓眼下虽有厌恶之情,心中不服撕肉尝了尝,不仅没有苦腥,反而愈发香甜,不再反感,慢慢品尝。
看她吃的香,名元回忆说起童年趣事:“有一次我在山上迷了路,五天五夜找不到家,如果不是一位上山的猎户发现,我肯定喂了豺狼虎豹。还有一次……”
卿晓听他翻倒出许多童年趣事,听得入迷,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捂心担忧。两人吃到口干嘴噎,名元剥开芦苇芯,扶着她去往山洞,一路边吃边聊,时光似嚼如蜜!
洞中收拾杂物,名元怕她劳累,扶在石上自己整理。叠好了衣物刚要放进包袱,一纸书信顺布滑出,捡起还未打开看,卿晓慌忙抢走,撕得粉碎丢去水中。
“这是谁的信?”
“老和尚给的!”
“你不是说烧了吗!”
卿晓笑而不语,慢慢走回去坐下。名元早看出不是那封旧纸信,坐她旁边握手语暖的说:“你嘴里真是没一句实话,以后不管什么事,不管是好是坏,别再瞒我有话直说。”
抬眼看他眼眸情深,撒谎总归心怀有愧,想到如今时日无多,不如借此打开心结,余下时日讨个清清静静。
刚出口三个字名元我,不忍心此处生离死别,两人势必感伤落泪,还是现在这般浓恋开心,撑到死也无遗憾,变笑脸出言道:“我不瞒你,这是前些日子你不跟我去东倾,写给你的诀别书。”
“幸好我没看到,撕了最好。从今往后别再提分别,我一切都听你的。如果你还想让我跟盟主学功夫,咱们现在就去,我一定学到天下第一。”
听如此蜜语誓言,怎舍得魂归九天,满眼都是情,满身爱暖暖,抱身入怀额贴脸颊,情话绵长:“我不稀罕天下第一,我只想让你学好了我教你的功夫,往后压制你的魔性。出外行走你也可以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做一个有情有义的大英雄。”
名元抱的更紧,轻吻额头,出言调侃:“我就知道你不喜欢天下第一,看来我只好做一个负心汉了。”
又是故事重提,卿晓笑脸开怀,头也不抬捶胸说到:“你敢!再说这话,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瘸。”
“反正一条腿给了你哥,这条腿我保证给你留着,谁也不让碰。”
“负心汉的腿我不稀罕,爱给谁给谁!我只求一心一意人。”
耳边响起似曾相识的话,名元怔了一会,好似旧梦重游,一时沉默不语。卿晓以为他默许了其中意,竟也默不出言。
待到收拾妥当,卿晓喊住他,计划往后的路。如果再沿河走,势必遭人追杀,这洞中近处有水,远处有光,不如进去闯一闯,换条新路再往南。
名元搀扶,卿晓慢走,越往里去越是阴森寒颤,趟过浅溪水,幽静忽开明,洞外山下,云蒸霞蔚杳流玉,榴花遍野火珊瑚。
两人来到山下已是烈阳正午,沿岸静走,清河水畔心自流,霏微抄花雨带风,卿晓心情舒畅,喜极感叹:“想不到这里还藏着一处桃花源境。”
“你喜欢咱们就留下不走了。”
“算了吧,天天吃你烤焦的鱼,我可受不了。”
嬉闹玩耍间,远处响起打渔号子,名元跑去喊来老翁,交谈爽语宁愿花钱买下野舫。老人家久居山间,林中有屋,生活无忧怡然自得,对于金银钱财毫无贪图。
换作卿晓交涉,道出苦楚,表明凄惨,取出翡翠饰品,希望老人成全助人。老人家思虑再三,可怜两位年轻人流落至此,也为给老伴换一副头戴簪饰,勉为其难互为交换。
撑舟慢行,随流南行,天低树荫喜鸟歌,水清通透心坦然,两人船首船尾喊话聊天。
聊了几句,名元突然问道:“姗姗,刚才的老人家真让人羡慕,在这里生活,无忧无虑与世无争,咱们不走了,留下吧。”
卿晓探出手,划过河水泛起涟漪,心中苦思:“留下?是我没福分陪你长守幸福,只要你开心,能保得住一时欢愉,留下也好,葬在这里更好。”
心中想如是,嘴上却含羞:“当然不留,你心里挂念着别人,还是早到庭南,解你的心病去吧。”
名元放下手中桨,穿过船篷,跑去抱住说:“我已经接到了我想接的人,哪里还有心病!”
说不出的百般滋味涌心间,全变了甜水蜜药,听得见的心口如一聚入脑,却成了藕断情丝。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相拥一起,唯有泪眼摩挲心清澈。
名元再问,卿晓点头,随船自走,牵花寻情客,不语笑春风。相吻缠绵粉纷落,水照绿岸通天边。莺莺脆脆琴婉转,似有悠曲美艳声,飘荡荡云云显显,几处断波音,杀意肃起风胆寒。
“名元快靠岸!”
“怎么了?”
“你的嘴真灵!取你命的人来了!”卿晓出言毫无惧怕,反多了几分自嘲,趴怀中小声说,“不走了!咱俩活着留不下,死在一起也好。”
名元举目观望,岸边不远隐约有人。自己淡然一笑,摸出卿晓腰间匕首,卿晓急忙按住手臂,双眼怒视,张口训斥:“千万不要动手,你打不过他。一会上岸你别出声,全听我的。”
“跟他们有什么好说!打不过也不能任由宰割!”
“你不要性急,算我这辈子最后一次求你!是死是活还有一线希望,让我跟他说个明白。”
名元还想出言,看一眼卿晓痛身捂心,强忍怒火,眉开笑脸听话哄她。
孤舟不歇,远影及近,曲声不绝人登上岸。卿晓推住名元,再三吩咐不要过去,自己转身信步前往。
来到岸上树下,卿晓抬眼细瞧,一龙囚牛坐地伏案,身形摆动弹奏古筝,案旁放着香炉,淼淼升烟身若飘仙。五龙狻猊双手托腮,跪坐身旁,趴在桌上目不斜视,盯着熏香青烟,身旁插着一根方天画戟,直耸冲天。
走近案桌,跪地礼拜,尊呼高称。不听有答,抬眼再瞧,岳不凡眼上蒙着黑布,颧骨高昂,留胡带须。手上弹琴不停,精气十足,神采扬烁,似一株铁树花开,挺松拔立,清雅脱俗,全身上下黑布纱衣。
卿晓跪地膝行,抬头卑微道:“岳掌门,您是武林德高望重的前辈,江湖上一呼百应,人敬百畏。以前的恩怨全是父辈的事,跟我们俩没有瓜葛,希望前辈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岳不凡置之不理,露显轻蔑一笑,抚琴大作,曲调突然急促。卿晓听了头晕脑胀,站起身东倒西歪,苦苦哀求再三,不听有答,回头看一眼名元,已经提刀奔来,摆手阻拦无济于事。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等他死了,你也走不掉!”岳不凡弹琴不歇,出言轻狂。
乐曲转音悲壮,如泣如诉,落花流水,好似美人说不尽的怨世悲秋。卿晓再难站稳,倒地捂胸,疼痛蜷作一团。
名元提步飞跃,落刀砍向演奏人。岳不凡头顶正上砰的一声,方天画戟挡刀拦住,狻猊大喝一声大胆!转戟半圈,木挑人扫飞。
翻身过书案,打斗乒乓响。岳不凡心平止水,曲调转而平和,微笑轻口说:“狻猊不要杀他,逼出他的魔性,让我听一下是不是相家后人。”
名元早就不在乎生死,燃了黑红气,挥刀拼命砍。狻猊本是东倾剑系,晶伦门下弟子,只练兵刃身不带气。这把长戟也是晶伦有名的神器,在他手上幽幽炫着蓝光,轮旋画圆,伸刺夺命。
几招之内,名元带伤倒地,卿晓忍着痛跑去扶住,两人相拥眼望。狻猊刺出寒光,长戟双耳顶在两人咽喉,虽是泪眼纵横不见有惧怕,只听情深关切言。
“我一直怕你变魔,但是今天你放开水气,不用管我,变了魔能逃赶快逃!”
“姗姗!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了解我,在我这里,从没有逃跑两个字!”
字字铿锵带泪,一手握住长戟,一手紧攥黑刀,开了水行,顿时黑气遮天,扫云噬阳。站起身附黑化魔,一双墨瞳盯上人心惊胆寒,绷住嘴磨牙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