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后来招式诡异，落差的原因吗？”皓冉倒是端足了掌门的架势。暖暖在遇见长袖生雾时确实未想到，“是促使我内力充足处向阻滞处、空缺处转动。您不仅是救了我，也教了我一个疗伤的法门。那便是让伤者自身同时以强救弱。”

皓冉算是认同暖暖说法。“你被谁伤的？”

“这山中一个僧人，四十余岁，不知叫什么名字。”

“哪座寺中。”

“很小的一座寺，怀恩寺。”

“那么容易了。这僧人能等着伤你，也定会伤箫错。箫错大概就在寺中。”

此猜测，不无道理。暖暖问道：“我们何时去寺中。”

“你今日用这些药，再养养伤。我们明日去。不过我们可以扮作山民。”

山间的时光，只要下了雨，寂静就会湮灭成乐曲。草木，岩竹，花桥都有声。

暖暖叩门，雨声中溅落沉闷之音。离澈听到敲门声，开心得放下纸笔，撑伞而出。这去开门的时候，正是他不用做功课的时候，他多希望院子再大点，连廊再长点，他放松的时候就会多些。

又是躲雨的人，离澈招呼他们进院，带着他们去一座小佛堂：“那有热茶。要拜佛的话，有佛的地方都能拜。”

“你叫什么，不像这里的小和尚。”

“你们在庙里，你们也不是小和尚。”离澈答得俏皮而认真：“我叫离澈，我爹我娘出远门了，和里面的知非师傅讲了，让我呆在这。”

“知非师傅可严了，你可别偷懒。”

“你才偷懒。”知非与皓冉说完话，转身回去做功课，证明他不偷懒。

暖暖暗暗环顾四周，箫错会在哪里？

“寻雪前辈，雨不会停，您的衣衫，我缝好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她拾阶而上，从经幡下经过。很淡的蔚蓝衣衫浅绣青色粉色梅子，人比雨潇。在暗淡的寺中，她像透过阴云的花，晴柔而春色悦人。

这样的人，这样的容颜，未经雕琢，不寻常的清丽，让人记忆很深。看一眼，很多人都想去询问她的芳名，暖暖对她的名字，从未忘记。

少女也看到了躲雨的暖暖、皓冉。她将叠好的衣衫置在一张空桌上，问道：“你们也是来躲雨的吗？寻雪前辈难道还没来？”

“楚芷茜，原来你一直就藏在武夷山之畔。”暖暖浅笑着，手肘一勾，推着空桌向淅儿撞去。淅儿不知所措，向旁躲。她躲得极为笨拙，甚至双手还按在桌上，妄图让这张桌子停下来。

桌子撞到墙角，木板裂开，淅儿惊叫了一声。桌子停了下来，她也被挤到了桌子和墙角的缝隙间。

“你，你是谁？我不是楚芷茜，我是淅儿，第一次来的这里。“

”你们楚家人的心机，我可不信。”暖暖推开皓冉，握着经幡，悬在半空，右手已按到了淅儿心口。只要她稍稍用力，淅儿必定心脉俱碎。

“暖暖，你放开这姑娘，她根本不会武功。”皓冉觉出这似乎是圈套，似乎藏了什么阴谋。暖暖可不会松开：“我打到她，使出武功为之。她的模样，难道我能记错吗？”皓冉轻轻出掌，向暖暖所我经幡缓缓荡去。她是先使“飞花令月”，让身侧那些经幡荡成一面面且柔且宽且韧性绵绵的屏障，互相反弹，吸收皓冉掌力，同时，“竹茂雪深”从下往上互错盘缠，将自己与皓冉内劲彻底分开。

皓冉觉出完全打空时，暖暖已沿着经幡下滑，立在了桌前。

其实，暖暖沿着经幡下滑时，手心稍稍离开过淅儿心口。可淅儿这么一点的间隙，她根本不知如何避开，跳开。

万圣手的劲道突然之间，从暖暖尚未痊愈的大穴处涌出，很暖很暖。

淅儿漫在其中，发簪碎开，长发飞扬。她犹如仰面跌入一片海中，明明只见骤雨，只见远山，不见千韧高山，可又见黑暗，又见斧劈之痛。

暖暖向己方收手，她离开后，第二次按在少女心口那一掌，根本不含劲力。这一起一落之间，她明白，若真的杀了楚芷茜，也不见谁会快乐，谁能释然，谁能泯恩仇。

“是谁在推着我出掌？”

诡异的是，她收不回掌。

“你快躲开。”暖暖对着淅儿喊着，焦急又担忧。

皓冉匕首破开经幡，直拿暖暖后心。

血色撞上经幡，有人摔跌在墙角，灰尘簌簌，窗破烛残。

“寻雪前辈。”淅儿是突然从中解脱出来的，有人挡在她身前，硬接了这一掌。

本来，万圣手即便用上十成劲，寻雪不还击，内力抵在落掌处，再向空处挑开，他也只是轻伤。奇怪的是，万圣手中含着的内力不是十里琅嬅的，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缓发疾至，雪未落寒已生的男子劲力。

这种寒沿着寻雪手心手臂向全身侵袭，遇血生冰，他咳出了血。

皓冉按住寻雪脉搏，他的内力急速流失，脸色苍白。“不是暖暖打的，她如何能伤我这么重。我一直觉的这个寺院有什么不寻常之处。现在明白了，不寻常的是那位僧人知非，是他藏在暗处借刀杀人。”

寻雪脉搏十下中只有一下跳如雪崩。

“淅儿，你不要怨恨这位暖暖姑姑，她将你误当做了其他人。那位女子，失踪了十几年，也许早就去世了。”寻雪眼前，淅儿模糊成许多年前，月离魂，那个少女的模样。伤口很痛，他一直知道那不是楚芷茜，她们甚至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箫错翻着佛经，经书上写着工整的注解，他不信佛，翻经书是被那些注解的字体吸引的。

“撇和捺缺少柔，竖钩没有锋芒，整体过于规矩，但实际上每个字都缺少字本身的骨和魂，这是写字的人刻意藏的。没有谁会注意这些风平浪静，没有特色，没有缺陷的字。”箫错知道这些注解都是知非写的，“他一个出家人，要藏什么？除非他经历了太多苦难。”

打斗声音传来，箫错放下书，循声而追。

“知非是高手，寻雪也是高手，寻常仇家即便寻到这里，如何进入寺中，都是一个考验。”

箫错看到了血，寻雪身上那么鲜艳夺目的血。

一个先生模样却故意穿农家衣衫的男子，一个武功不俗的女子也是茶家女打扮。

这两个人一左一右，为寻雪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