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寒2
第154章 寒2
月牙铲绕着泥塑嬢嬢身侧绕来点去,她与泥塑伯伯身法完全不同,不见刚猛,只有随意拨弄,铲刃与月牙刃分搅碎片。不管容若如何改变碎片进袭方位,她只对准这一方位进铲。
泥塑伯伯拍掌攻向意涵,掌风呼啸,掌影云涌,皆是开山掌一类的雄浑之象。意涵明明是握着剑的,剑受掌风削斫,一阵一阵一片一片向下拖曳之力不绝。
她知这拖曳之力极难克服,剑刺泥塑伯伯手背之上。泥塑伯伯左手一拎,意涵剑交左手,这一转换之间,剑气折出极为锋利的一角,朝泥塑伯伯胸口刺。泥塑伯伯左手未拎实,骨节突起,手指戳下,反握向心口大穴。
剑被打出了几个缺口,也在泥塑伯伯手腕切了几下。此时,剑气已被削弱大半,泥塑伯伯指按剑面,将意涵连同长剑推向土窑。
这一摔的力道很打,是要将意涵摔在那座土窑上。
这是死招。
“意涵。”容若心惊之下,转身来救。泥塑碎片的包围圈,随即破出一个缺口,月牙铲从缺口处直刺出来,对准容若后背。
若非容若闻听背后铲身,危急中不慌不乱,前行时不忘避开致命险招,他必然已被月牙刺穿。
白光徐徐,长剑在意涵手中柔如绸带,竟没有了剑招。她剑在人前,弯成弧形,剑上弯折的一面贴在窑上,又迅速回弹。剑吟如泉,剑势柔和。
意涵以超脱寻常的剑意,破开这极重的推力,剑舞成杨柳迎风,剑影缠绕,绸带般飘扬出去。
繁星红尘,翠竹郁郁。十里琅嬅,行舟撑筏,竹篙在水中,明明已不是傲立寒风的样子,可这小小竹篙,带着百斤重,千斤重的竹筏淌过水天一色,渡过一年一年。意涵从中悟到了“柔”,柔除了克刚,也可“承”刚,也可“衍”刚。
鲜血在暗夜之中,没有那么鲜红,飞溅得迅速。
是意涵似剑似绸之力,在泥塑伯伯脸面上,肩颈处连碰数下,将他隔开。柔中蕴藏的刚,慢慢由肌肤向他骨髓渗透。没有剑锋,触之极痛,痛楚游离。
柔中生刚,刚中藏柔。柔与刚不是完全对立,刚与柔亦不是,意涵有了更深更透彻的理解。
容若倚在意涵身后,意涵如遇厚实之力庇护,剑更柔,已不见剑影,只有一道绸带,缠住了月牙铲。
这一缠,不仅有意涵的内力,也有容若的内力挥洒。一道似泉幽林寒的深厚内力从剑尖飞旋而出,在泥塑嬢嬢白浪掌间凿出了数个缺口。
月牙铲震了一下,容若挽着意涵跃到了矮墙旁。
泥塑嬢嬢,泥塑伯伯,已退到了土窑之后。月牙铲折断成几截,掉落在地,铲上血迹斑斑。
“你们两个回去告诉庄栩,无需为难淅儿。他这般风骨丢尽,难道是为了让我们正道之人不断惩恶扬善吗?”容若问道。
泥塑伯伯声音波折,显是内伤严重:“你们两个人,是拼命打。十里琅嬅都是不怕死的人。”
“我们不算什么英雄好汉,善恶还是划得清的。”意涵言简意赅,庄栩可真是糊涂人。泥塑嬢嬢伤得轻些,夜色下,意涵也看不清她脸色,只听到她笑声中带着嘲讽和凄凉:“容若公子,我们不过少陵君门下走狗,少陵君的抱负,我们可不知。他如何说,我们便如何做。”
她说自己是少陵君门下走狗,是明指十里琅嬅的少年少女不过打败了两条狗,自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其实,她更不知,容若,意涵从未有什么炫耀之心,他们习武,淡薄明志,并无争强好胜之意。
夜深露凉,意涵内息运转中缓缓多出些暖意,正是容若助她回复。容若想起一天不找到淅儿,那么这女孩便惊惧害怕一天:“庄栩在何方,你们武功不弱,甘心受他驱使。难道在你们眼中,习武只是为了他的不道义吗?”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并不恐怖,就像寻常泥塑匠人烧出了喜爱的泥塑。但这笑声透骨,中含着泥塑嬢嬢的内力,内力伤人。若非她伤重,已然可激荡容若,意涵两人的气血乱涌。
“容若公子,你从小在十里琅嬅,又有长孙肃玉这样的母亲。其实她也不是你亲生母亲,是你师父。你是根本不涉足江湖,那位淅儿是谁,你见过吗,知道吗?”泥塑嬢嬢声音渐轻,是他们两人远远逃开了。
“意涵,不必追了。”容若关心意涵伤势,“我们寻个客栈歇息,明日再去寻人。”
这夜格外漫长,意涵睡得迷迷糊糊。容若不断得以自己内力救她。他们离开那土窑时,猛然发现剑已弯曲,嵌入了尘泥之中。想来这最后一搏时,双方都是以所有劲力拼杀。
风很大,天不那么烫了。
纱帐上悬着香囊,薄荷香很淡很容易让人深深记住。
意涵醒来时,粗麻草编的屏风外,容若正伏案写字。
“容若哥哥。”意涵喊着他。
“你好些没?”
“好些了。”意涵运转内息,除了微弱些,并没有什么阻滞之处。
“我喂你喝了参茶。”
“哦,难怪有些苦。“意涵说着苦,心里却是甜的:“可是我们这一路都没有遇见箫错,他不知我们在帮他。会不会他去了其他地方,是我们不知道的。或者云和山庄有寻人的讯息,太危险,箫错没有告诉我们。”
容若绕过屏风,按了按意涵手腕,片刻后,在她额心点了点:“是好些了,没骗我。”他坐在意涵身边,看着她笑。
樱桃红了,又酿成了酒,现在意涵心中,樱桃酒正醇。
“我们暴露了自己,我方才一边写字一边想,是哪里的问题。”容若的愁绪,一点一点,凝凝,散散。
“容若哥哥,你说写字。”意涵不知容若在写什么字,她握着容若的手,在他手心画来画去:“你的字迹!庄栩肯定知道我们会帮箫错,他的人难道是通过字迹寻到我们的?”
“有可能。知道我写字如何的人,不管十里琅嬅,江湖中也有无数。慈菰湖到底有多少人,江湖上无人知晓。我一直在猜,是不是那位淅儿无意中影响到了庄栩。可娘告诉我,淅儿就是竹林茶摊的卖茶姑娘,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家。”
“庄栩是特意去竹林茶摊的,但他当时并不知道茶摊上有个人,就是箫错。”意涵想起箫错所言,想起箫错说的他和淅儿的故事。他们萍水相逢,他在她的茶摊上,烧水卖茶,很开心。
有人敲门,店家送来了参茶与饭菜。
容若嘱咐意涵喝参茶,他吃饭时并不爱言语,但是今日,他告诉意涵:“昨天的那两位,告诉我们去了解淅儿是谁,这有可能是挑拨离间的话,有可能是笑话我们忽略了什么。”
敲门声又起,并不是店家的脚步。
这人有没武功,走路的脚步声是不同的。
这不是来了敌人,是暖暖姑姑。
门推开,暖暖粉红衣裙,银簪嵌玉,是商贾人家的打扮。她并不问什么,说道:“这确实是你们两个忽略了,庄栩抓了淅儿,是引肃玉姐姐和箫错,宸和去囚我居。他则带着淅儿逃了。现在不是考虑淅儿是谁的时候,是考虑庄栩究竟要将淅儿这个棋子用到何种田地。”
“那我们赶紧去囚我居。”意涵挂念肃玉。
“我雇了船,我们快些,明日能到。”暖暖担心意涵羸弱。意涵道:“我好着呢,我又不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