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舒适的睡梦中醒来，安于之望向匆匆赶来寻找她的妈妈。

糟糕，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安于之不是很能明白这种大人的心绪。

变回人身，才发现梁莉已经在旁边站着了，身边没有长相相似的大人，安于之猜测她的家人没有来。

梁莉显然也看到她，瞥了一眼盯着安于之的大人，说:“我家阿姨在外面等我，我想跟你说一声再见。幸好你醒的及时，我等到了。”

安于之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点头，“好的，那你快回家吧。”然后又转向母亲，低着头等待她的提问。

岑秋宜是个纸媒时代的出版作家，如今也仍在创作。看着安于之乖乖走到她跟前，也没多话，拉着她的手仔细查探一番后便没松手一直拉着她离开学校。

大人的任何细微动作在小孩眼中都能得到充分的过度理解。

安于之不知所措直到被母亲带进一家面馆才有所改变。

“想吃什么？”

她听见母亲有些沙哑的嗓音，突然想起来自己刚醒时抬头望过去的那一眼，看到母亲有些凌乱的发和慌张的神色。

所以她说:“随便，都行。”

岑秋宜坐在她对面看菜单，头也不抬地说:“哪有这种菜？”

“呃，那我吃青菜面吧。”

“就吃这个？”岑秋宜快速提问快速回答，“也行。”

安于之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一刻，她自己的神色也变得如大人一般复杂。

青菜面上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安于之准备等它凉一会儿再吃。

岑秋宜点了一道可以入口的凉菜，吃过一些才开始解释，“今天家里没做饭，本来想接到你一起吃。”

“哦。”

“你也太心大了，校门口的花坛里都能睡得那么香。”

“嗯……嗯？”安于之想解释是老师同学们都在里面，而且她非常警惕不会轻易上当。但她还是闭嘴了，看母亲吃饭的样子不像是在寻求一个解释，而只是想抱怨一下她长时间的等待。

于是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像个大人一样安慰一下母亲时，岑秋宜已经看向她出声提醒:“青菜面凉久了不好吃，你要是不想吃了就换个别的。”

安于之小心地碰了一下面碗，快速后撤后感觉确实不烫了便端过来准备用餐，“好像是，凉了没事，就吃这个。”

“看着怪可怜的，人家都以为我虐待你。”

安于之扒拉着面，有些想对那些“人家”翻白眼，“挺好吃的，我还以为出来得太晚你都不会让我吃饭了。”

“那你要求也太低了吧。”

安于之一怔，每天在学校里省吃俭用攒零花钱买零食，她都忘了正常来说大人比小孩子有钱多了，不会因为偶尔吃一顿十多块钱的面就担心。

有些后悔怎么办？早知道就买个超大碗牛肉面了。

算了，下次再吃好了。安于之对于吃饭还是没有那么多要求的，饿的不行的时候啃树皮都香得很。

她恢复了一些好心情，于是可以向大人表达不解，“今天怎么来接我？以前都是我自己回去的。”

岑秋宜没说话，感觉像是装听不见。

安于之没得到回答又失去了一些勇气，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还是认真吃饭好了。

“一碗青菜面吃这么久？”岑秋宜这时又抬头，“我去给你拿一些泡菜？”

“不用。”

“那你还要什么吗？”

“不了不了。”安于之还是得抬头回答，“我吃这个就行。你已经吃完了吗？”

“对啊。像你吃饭那么慢。”

安于之终于失去最后的交流欲望，勉强吃完面就提出可以回家。

“吃好了？”

“嗯。”

然后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回到家，安于之本想如往常一般回屋玩手机，但岑秋宜在打扫房间。扫把与地面和墙角不停地碰撞着。本来她应该像过去那样心安理得地离开，但人心虚的时候总会放大别人的行为——安于之觉得母亲在暗示自己。

过去十多年安于之少有这种帮忙的经历，大多数时候连床铺也不会整理。这时，她虽然不敢回屋，却也不想劳累，只好呆呆的站着，等待也许会有什么人打破这局面。

扫把的响声靠近，岑秋宜疑惑地询问这个孩子:“你今天怎么了？”

“难不成是想帮我扫地？”

安于之庆幸母亲说出了一个方案，无论是要不要帮忙，好歹没那么尴尬，于是她点点头。然后扫把被交给了她。

“那正好，为了找你我脸都没洗，你帮我干活我也轻松一下。”

岑秋宜去了卫生间。

安于之有些释然地松了一口气，但家里显然和扫教室不是一个操作。茶几、沙发和电视柜都不是年幼的她能抬起来的重物，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施展她的经验。

犄角旮旯里藏着无法用扫把勾出来的灰尘，安于之有些丧气，接下任务时的松快荡然无存，只剩下对无法完成任务的不安。

“扫完了就把垃圾倒了。”

下一个命令的到来让安于之有些狡黠地想尝试放弃折腾墙角的灰尘。

但是她又有些不敢:学校里安排检查清洁效果的人往往吹毛求疵，不放过一个扣分的机会。

岑秋宜拿了毛巾出来给安于之擦脸，“怎么了？”

熟悉的感觉让她有些想反抗，“不想扫了。”

“不想扫就放着，去玩吧。”

“好耶。”

安于之关上门玩手机，克制自己不去想母亲的劳累。

但是她于心不忍出门一探究竟时，母亲并不在屋里。张望一圈，唯一的区别是垃圾袋不见了，还有地是湿的。

岑秋宜回来看她出来，又问:“怎么了？”

安于之有些羞涩，“我刚刚没扫干净。”

“没事。”

“沙发和桌子抬不起来，墙角也扫不干净。”

“哈哈哈。”岑秋宜拍了拍沙发，“这谁能抬起来？”

“可是学校里……”安于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可是你是怎么扫干净的？”

“用拖布拖出来。”

“拖不出来的呢？”

“实在不行只能等以后换沙发的时候再清理了。”岑秋宜伸了个懒腰，“我工作很忙，实在看不下去再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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