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九月:拜见长辈
第二十二章 九月:拜见长辈
陈子然本是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里,拿了本书看,却又看不进去,只发着呆等彭本博出来。
此时见他出来,又见他狼狈的模样,一时想笑之余又有些心酸。天子脚下,这等欺压百姓的事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无疑是皇权凋零的象征了。
她撑着头,看手下人将彭本博扶上马车,便轻声询问他今日的考试,给他添了茶,递了汗巾。
彭本博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才就今日的考题,向他的娘子分享自己的见解。一边说,一边还颇豪言壮语地表示自己必然会榜上有名,惹得陈子然一阵大笑,车内一片欢乐。
眼见着到了郡主府邸,彭本博才理了理散乱的发,牵着陈子然的手下车。
郡主府是陈子然幼时准备修建的,她及笄前一年动工,前三个月建好,前一个月做好内置家具,就等她成婚搬去。只是及笄一年后,她未觅得夫郎,她的父母先合离了。先与母亲同住,又三月,母亲再嫁,又三月,彭本博到来。
彭本博也才来了不久,府中人并不多,这会儿到门口,只能零星见到几个洒扫的仆从。
“今日高兴,府中备了些点心,换了大把铜钱,等会儿当做红包发给大家。再去拜见长辈。”
彭本博点头,两人便按计划行动,又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出门。
彭本博的父母算是京城里比较中层的阶级,一人为官,一人从商。只是两人背后的家族都是京郊望族,局势在他们眼中清晰明了,并没有依附皇族的打算,故而只在大婚那段日子见过,后来便各自待着。
彭本博的父母一人刻板迂腐,一人和蔼宽厚,倒也都是文明人,待了不久,还送了她们不少礼物。
“接下来,去见见我的父亲吧。”陈子然道。
“我会陪着你的。”
“嗯。”
陈子然的父亲原来的房子就在京城,只是不知道这会儿人会不会在。彭本博之前还各处打听过有没有皇帝派人外出的消息,一直没有消息,想来将军没有外出,是能找到的。
扣了扣大门,没有人理会,陈子然略有些失落,低着头不再说话。
彭本博不知如何宽慰,与陈子然的关系也还没到可以互相抱头痛哭的地步,他便借墙上树,想要查看一下。
正飞着,里头就有声音传来,“谁!”
彭本博报上来路,那人便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我不过是走慢了一些,就要上树,要是我不来,你还要硬闯了?小子还挺有魄力。”此人是将军亲卫,行伍之人,难得的实力与颜值并重,颇为和善。
彭本博一边道歉一边解释自己是不得已而为之,一旁的陈子然忍俊不禁。
“此处是宴客厅,两位请吧。”
一路相伴,彭本博与陈子然也作揖道谢。
“父亲。”陈子然快走两步,低声唤他,像是害怕声音大了,让眼前的一切都变成假的。
“当年那个小皮猴,终究是长大了。”
父女寒暄,彭本博在一旁静立。刚刚跳那一下子,把他十多年的功力都给用上了,此刻也是累的不行。从前被侠士所救后,他也很是苦学一番,也算是有效。
“阿然可会怨父亲?”
“当然会怨。”陈子然坐在凳子上,昂着头看他,“父亲做任何决定,原是与我无关的,只是处处躲着我,让孩儿实在不解。”她又转身侧坐,“若不是彭本博,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呢?”
他也坐下来,叹气:“父亲为你选的夫郎不是王子皇孙,也没有高官厚禄,你可会怨父亲?”
虽是提问,想必他自己也有答案。
陈子然对这个问题显然不是满意,但彭本博乖顺地避开这段谈话去了外面,她也并没有直接发表意见。
“我正是怕你怨我,我才离开的。”他话语里的愧疚,很真诚。
陈子然便也落泪,“我的事不重要,你们的事我也不管,别都躲着我。”
“放心吧,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家,父亲自然是放心多了,不会再躲着了。”
彭本博后又进去聊了一会儿,再回家。
“本博。”她坐着喝水,“父亲如今不再躲着我了,真好。”
“嗯。”
“可是母亲还没有。”
“长公主大人掌官员任用,事务繁忙,便是因为我避开此次考卷的检查评分,也是得不着闲的。”
身在宫廷,她们便不能轻易见到。
其实陈子然嫁人后,才从彭本博那得知,陈国女子做官条件苛刻,有的地方要求年龄,有的地方要求学识,有的地方却要求无丈夫或无子女。
她母亲一朝公主,原本便通过皇帝直接任用成为官员,成婚后,便领了个闲职回家。
直到生下陈子然,彻底免官回家。
十五年的宅院生活,磨平了妇人的心气,十五年的家宅生活,让公主殿下毅然决然回到官场。
陈子然想,她的母亲,本就属于那里。就像她自己,本就属于这里一样。
有的女人,生来就是翱翔天际的鹰,势必要做出一番业绩;有的女人,生来便没有什么志气,流连世间烟火;有的女人,无功无过,守好小家……
陈子然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靠着成婚时父母赠予的铺子和钱,也怡然自得。
可能,也许十五年后,她也会像她母亲一样进入别的领域,但现在,见识过各地腐败,考场面貌后,她只愿偏安一隅。
“你倒是做了件好事,也不知母亲什么时候得空,不知道有没有受欺负……”
“会好的。”
小院里,依偎着的两人,交换着体温,也交换着各自纷乱的思绪。
直到沈青微跌跌撞撞出现在门口,陈子然突然惊醒,身边的依靠过于温暖,她竟然睡着了。
彭本博为她披了衣裳,默默在旁边看着,只当是沈青微办事回来述职,他倒也见过几次,不是非要避开。
沈青微红着眼眶跑进来,像是切了一天的洋葱,整个人都透着些许的不安,像个刺猬。他凭着感觉走进来,又凭着感觉看向她,心下稍安,却又生起一股莫名的难过,话在嘴边,一时说不出来。
陈郡主是惯会礼贤下士的,大概是天赋?她披着彭本博的外衫,看着沈青微,轻声道:“回来了且好好歇息,不必忧虑,过两日随我们同去看榜罢。”
沈青微略有些迟疑,但还是点点头,转身凭感觉找自己的房间去了。
彭本博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且扶了陈子然进屋,便是一夜好眠。